以後杜謙的前程,杜家幾個孩子的前途,只怕還得著落在蘅丫頭身上。
這種情況下,柳氏做杜府的當家主母是否合適,就得再掂量掂量了。
這就叫人心不足,也叫時移勢易。
老太太在最落魄的時候,只想著有飯吃有衣穿,把兩個兒子拉扯大,死了就有臉去見杜家的列祖列宗。
到杜謙娶了顧煙蘿,她又想著要為杜家傳宗接代,顧氏不能生,便逼著他納妾。
恰好柳氏成功爬上杜謙的床,還懷了身孕,這就有了抬姨娘的理由。
生下杜松,她又覺得一個孫子太孤單,需得多子多福才好,於是又有了周氏和陳氏……
等顧老太爺逝了,杜謙決定進京,她又盼著他能平步青雲,官運享通,光宗耀祖。
對於柳氏,老太太其實一直是不滿意的。
覺得她丫環出身,說話尖酸刻落,做事不擇手段,為人霸道跋扈,對她又不夠尊重……
只不過以前處境不同,不可能要求太多,對柳氏的出身,也沒有立場嫌棄。
如今她封了誥命,杜謙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日常往來的物件,即將變成朝廷命婦,王侯千金……
柳氏,就有點上不得檯面了。
尤其是,她還是顧氏的陪嫁,這就她處境變得越發尷尬——傳出去,杜謙難免有寵妾滅妻,霸佔岳家財產之嫌。
若,另娶一位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為正室,那又另當別論——杜謙正當盛年,妻死再娶,是人之常情。
她沉在自己的思緒裡,周姨娘見她不吭聲,便有些急了:“老太太,你倒是給句話啊。”
她豁出去命去跟柳氏撕破臉,若是連個浪花都沒砸出來,豈不冤枉?
老太太回過神:“我老了,管不了那麼多。”
這話,等於是默許了。
周氏長長吁了一口氣:“老爺如果問起,要怎麼回?”
“既然掌了中饋,該怎麼辦,自個掂量著來。”老太太冷冷道:“事事來問我,要你又有何用?”
周氏被訓得做不得聲,起身告辭了出門。
想了想,拔腳去了前院。
杜謙被老太太訓了一場,不敢再歇在內院,索性去了書房。
周姨娘見了他,反倒沒有在老太太面前拘束,仗著比柳氏年輕了近十歲,又有了老太太的默許和杜蘅這個同盟,說話生生比平時硬氣了許多。
她知道杜謙死要面子,假道學,事事喜歡講道理,拿聖人的話教訓人。
於是壓根不提前程,先把各種厲害關係剖析了一番,緊跟著就說柳氏如何偏心,如何不守規矩,如何費盡心機地擠兌,欺侮,算計杜蘅。
話鋒一轉,回到這次的“私奔”風波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把柳氏的心態,在中間耍了什麼手段,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末了指出:柳氏為達目的,不惜汙衊二姑娘的名譽,甚至連累老爺挨老太太的罵。
杜謙心裡本來就窩著火,再給她這一挑撥,回想起在碧雲庵之事,益發厭惡起柳氏。
“再說了,本來四進院子住的是幾位小姐,柳氏偏在擠在中間,也不合適。”周姨娘又指出。
原來杜家四進的院子,第一進是前院,住了杜松;有側門與鶴年堂相通。第二進住著杜謙兩夫婦,陳氏和周氏。老太太住了第三進;第四進本來該是杜荇,杜蘅,杜葒,杜苓四個小姐住的。
偏柳氏看中了楊柳院,便藉口方便照顧大小姐和三姑娘,硬生生給佔了。
把杜蘅調到了第三進的小偏院,竹院。
“住都住了,還能怎樣?”杜謙滿是不耐。
他搞不明白,話題怎麼突然跳到住房上去了。
“老爺,”周姨娘乘機提出:“我的意思,是不是借這個機會,讓柳氏跟二姑娘把房子對換一下,就是園門落鎖,也方便些。”
柳氏之前掌著中饋,常有外院的管事來找她回話,雖說幾個小姐各有各的院子,有院牆隔開,有男人出沒,總是不方便。
“嗯,”杜謙便順水推舟:“她如今也不掌中饋,一個人住那麼大的院子,確也不合時宜。讓蘅丫頭住確實更合規矩。不過,這麼大的事還是得跟娘商量一下。”
畢竟,柳氏若調到竹院,就成了跟老太太一進院子,抬頭不見低頭見了。
“我剛從瑞草堂過來,老夫人的意思,是讓我掂量著辦。”周姨娘立刻打蛇隨棍上:“老爺若是也沒意見,我可就著手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