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寂的夜色中去了。今晚無月,空氣靜寂,只有這破廟之內,嗶嗶剝剝的火堆燃起,明黃色的光芒閃爍明滅,跳躍在每一個人的面孔之上,溫暖人心。
柳祁澤吃了飯之後,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隨即便自顧自的去了裡間睡了。柳祁瀚吃得不多,訥訥寡言,收拾收拾便也自去休息了。
這裡柳傾歌的目光怔怔的追隨著那晃動不息的火苗,竟是一絲睏意也無,她坐在那已被擦拭過的蒲團之上,雙手無意識的往前伸著烤火。身邊那道秀頎的身影亦是不動,像是那人細細密密不為人知的心事一般,全部都付與那濃稠的黑夜裡。
柳傾歌忽地覺得冷了,便自動朝那人身邊靠過去。她抽抽鼻頭,打了個噴嚏,不由得伸出手揉了揉鼻尖。
柳祁瀟瞥了她一眼,拿過兔毛披風給她嚴嚴實實的披上,隨即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拿出顆藥丸喂入柳傾歌嘴裡,又端過一旁的茶盞,遞到她手裡。柳傾歌就著水一氣兒全喝下入肚,抿了抿唇,將茶盞放置一邊。
唔,這藥丸裡有蘇葉,杏仁,桔梗,炒枳殼等物,確為疏散之藥物。①
柳傾歌感激的望了一眼身旁之人,然而那人卻並未望過來。她只覺得無趣,便又端起茶盞喝了幾口,這才感覺到口腔中的那股子藥味兒散了些許。說起這藥,柳傾歌便想起了素日醫書上所記背下來的句子:“此藥治療感冒夾溼,效果其佳。具體症狀為:感冒兩週,發燒,鼻塞流涕,咳嗽,咽癢且痛,大便乾燥,小便正常,色淡太白黃膩,脈浮微數”②
噯,慢著——啥?!柳大哥哥特地開了這一方藥,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消化不良,上不出廁所的?此藥深有和脾消滯之效,顯然可見,大哥定是事先知道了自己的症狀。
柳傾歌的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手指下意識的絞著自己的衣帶。浣月這個小蹄子,到底還是將這件事告訴給了哥哥!哇呀呀,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咳咳,是哥哥家。
這麼一想,她趕緊朝旁邊坐了一坐,離柳祁瀟遠了些。目光躲閃,唇角抽搐。
柳祁瀟明顯感覺到了柳傾歌的動作,不由得詫異的揚起那雙漂亮的眉,開口道:“怎的了?”
柳傾歌忙垂了眸子,固執地將他關切的視線遮擋在外,掩飾性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有什麼好彆扭的?”柳祁瀟盯著她,淡淡道,“若是消化不良,近日便食一些稀粥罷,少吃乾燥不易消化之物,尤其是堅果之類。”
柳傾歌面色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敷衍著點了下頭。——看吧,哥哥果然是知道了。
柳祁瀟便也不再言語,只是靜靜枯坐,不時地伸手往火堆裡丟把柴草。
空氣中暖意更甚,嗡嗡地發出細微響聲,時遠時近。眼前的火倒映在瞳孔中,似乎也將眼眸燻得熱了,使得眼皮不由自主的聳搭,周身籠在一片暖融融的溫度裡。柳傾歌舒服地攏了攏手,調整了一個更為舒適的坐姿,微長的劉海兒遮下,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思維朦朧間,她感到自己被一雙大手抱起,隨即被輕輕放置於暖和的褥子上。那人幫她仔細的蓋好,然後,腳步聲漸漸地遠去。
柳祁澤夜半起來喝茶,見柳祁瀟仍舊是老神在在地坐在火堆旁,絲毫未有睡意,不由得一驚:“大哥,都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柳祁瀟頭也未抬:“睡不著。”
柳祁澤喝飽了之後,便擱下茶盞,面露憂慮之色道:“好歹湊合著睡一覺罷,這過不了多久,天都亮了。”
柳祁瀟應了一聲,卻未見行動。
柳祁澤見狀,便也不回去了,直接大喇喇的掀了下襬而坐:“不如我就在這陪陪大哥罷。”
柳祁瀟看了他一眼,知曉他已經睡好了,便丟過來一個“隨你的便”的眼神,自己仍舊一動不動。
“大哥,”柳祁澤笑了笑,抻了抻袖子,忽道,“我和瞿晟交好之事,你不反對罷?”
“這是你的前途,你的選擇,為兄焉能橫加干預什麼?”柳祁瀟沉聲道,“只希望你別做過火了,同官家之人交往,稍不注意便惹禍上身。”
柳祁澤將頭一點,鄭重其事的道:“我省得,行事定會注意分寸。——那個瞿晟,武功雖高,卻是有勇無謀;年紀還不大,就喜歡流連煙花之地,捧戲子、喝花酒之事俱是得心應手。我和他一塊兒,學到了好些武功,也由此結交了一些官家之人,倒也算是增了見識。”
柳祁瀟不置可否,末了,方淡淡道:“若你中了武舉之後,日夜營宿于軍營,想必和家人之間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