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說是江大人的事。”
“嗯,他前來給你送一些什物。”
“給我?”
“給你。”
“是嗎?”賴雲煙抬手揉了揉發疼的額頭,模模糊糊中想起了那張舉著酒盅低頭酌飲的臉。
她都很久沒有探過他的訊息了,自她正式成為魏家的族長夫人後。
“我讓他候在南書房,你稍後過去就行。”
南書房,她平日整理案牘的地方。
“知道了。”
她語畢,那人就走了。
賴雲煙再轉頭,模糊看到了他的衣角消失在了門檻上的影子……
讓她去見他?
魏大人啊,呵,還真是變了不少了。
只是,讓她見就見罷,何必自行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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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長髮太長,也太厚,拭了一柱香的時辰也只拭了半乾,賴雲煙推了冬雨的手,與她道,“就且這樣。”
她起身拿了青袍,披在了月牙白的內衫上,自行打結穿衣。
“您就這樣去?”冬雨忍不住說了一句。
賴雲煙轉頭看她,“那要如何?”
施粉黛,穿華服?
“您抹點胭脂。”冬雨看著她蒼白的臉,紅了眼說。
賴雲煙推開她的手,“明日就要走了,今日你們不必煩擾我的事,來日有得是那時日讓你們煩擾,今日就陪著你們的孩兒好好玩耍一天罷。”
說著,提袍出門。
冬雨沒有忍住,拿了胭脂盒,攔顧她的面前,不顧她眼中的命令,拿手沾脂塗上了她青色的眼圈,“至少這,您也擋擋。”
賴雲煙本要斥她,但筋疲力盡的她這時也擠不出太多的力氣說話了,只能讓冬雨與她塗脂。
“好多了。”冬雨塗好,勉強地朝她笑了笑。
“沒用的。”賴雲煙伸手拍了拍冬雨欲哭不哭的臉。
紅顏易老,她不再年輕了,她的韶光已逝。
這樣也好,也許有些人的惦記也可以這樣就跟著沒了,對誰都好。
“您不老。”冬雨抿著嘴說。
賴雲煙微笑且愛憐地看著她,其實她一直過得很好,哪怕容顏已老。
可惜無人信她,連她最親近,對她可以生死相隨的丫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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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久了?”賴雲煙拖袍進門,看到規矩盤腿坐在案前的人,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起身,隨後在他的對面屈膝坐下。
這時他們的距離近得只差一臂之遙,近得她完全可以看清楚他的臉,還有他嘴邊溫暖如春的笑。
想來,他也是可以看清他的。
相比她,他老得太慢了,他的面容依然清俊,眼神依然明亮。
“好久不見。”江鎮遠開了口,他看著對面那長髮隨著長袍散地的女人,這時他們的距離近得他覺得可怕。
他能聞到她的頭髮散發出來的幽香。
她拖著身上的這襲長袍進來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具長袍會拖死她瘦削的身子,但在一陣風襲起之後,她就坐在了他的對面,帶著一身的幽香。
她身上僅見青白黑三色,眼色沉暮幽深,嘴角帶著疏離的淡笑,就好像她對面坐著好久不見的陌生人。
那些曾出現在她眼中的悲哀,這時已全部不見了。
不知是被掩藏在了她眼底的深處,還是,那些她心中曾有關於他的情緒已經在她心中消失了。
他的話讓她微笑不語,江鎮遠笑看她一眼,也不再多言,抬手把放在腳邊的兩個長包袱抬起放到桌上。
他只帶了兩樣東西而來,一柄軟劍,一長匣藥材。
“本可託人捎來給你,只是,在下還想跟夫人就此告別一次。”
賴雲煙三世為人,知道有些人從來都不會有沒有意義的告別,江鎮遠的話讓她嘴邊客套的笑淡了下來,她抬起眼眸靜靜看著眼前的人,“你要去哪?”
他們要去西海,他要去哪?
“去該去之所。”聞言,江鎮遠深深地笑了起來。
他與她從未深淡過,可僅一言,她還是會知他話中之意。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
“什麼該去之所?”
“天下大勢已定,該到吾輩之人浪跡天涯之時了。”
“浪跡天涯?”賴雲煙輕笑出聲。
什麼樣的浪跡天涯?跟著這蒼生一起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