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有人給你受氣?”祝慧芳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她有細紋的眼角,嘴間淡淡地道。
“誰能?”賴雲煙啞然,“以前都未有。”
祝慧芳笑了笑,點了下頭。
她自來穩重,什麼話都能藏在心中不與別人說,賴雲煙自來都比不得她,這時忍不住握了一下祝慧芳溫暖的手,輕聲地說,“怎麼這麼多年未見,如今一見著,就跟我們沒分開過似的。”
總是這樣,一見面,就好似她們從來沒變過。
她最知她,也總是懂她的心思。
“這是我們的福份,”祝慧芳依舊淡然,“也是你我有心。”
這麼多年,她們都刻意保持了利益一致,沒中途變卦,這才讓她們一直都交往了下來。
假若中途王爺或者魏大人都變上一變,如今的她們,也不是現在的樣子了。
人心變得太快,這世上,哪有真不去維持就能不變的東西。
祝慧芳簡言箭指中心,引得賴雲煙不由發笑,目光更加柔和了起來,“平日你也是這樣跟王爺說話的?”
祝慧芳聽得頓了一下,隨後沒忍住白了賴雲煙一眼,引得賴雲煙更加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把祝慧芳都帶得好笑又好氣,搖了好幾下頭。
此翻屋內一片笑聲,屋外站著的兩邊丫頭各自都面面相覷了好一會,都不知自家的女主子是遇上了什麼樣的事,都變得這般歡快了起來。
“回來了,可還習慣?”笑過之後,賴雲煙問了正經的。
“不習慣,今早一醒來,還以為是在原來的王府中。”
“住上一陣,也就慣了。”
祝慧芳點頭,讓賴雲煙靠了過來,靠在了她頭上,她剝著自岑南帶過來的桔子,與她說道,“我是無礙,只是王爺在岑南呆了那麼久,祖根又在那,日後要是回不去,心中不知多少隱憂。”
“祖宗的牌子都請在了身邊?”
“嗯。”祝慧芳點了頭,塞了一瓣桔子到她口中,“墓陵也做了些防範,只是不知日後會如何。”
“總會好的。”
祝慧芳輕頷首,臉色平靜。
賴雲煙靠著她的肩頭也不再言語,直到吃完一個桔子,祝慧芳手上無物了,她才黯然地道,“你回來得晚了些,我們見不了幾次了。”
她即將要走了。
“今天我們商量一下,把手上的事推脫幾日,到你那處莊子住上兩日去,可好?”岑南突發之事阻了他們的行程,她也是趕了又趕,才趕在了她去之前回了京城。
“當是餞行?”賴雲煙笑著問她。
“當是餞行。”
看她笑,祝慧芳也笑。
哪怕心中再是難過,這時她們需要的都只能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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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去之前,魏瑾泓需進宮一趟。
這次,賴雲煙再行穿戴上了魏家族長夫人的禮冠衣物,魏瑾泓扶了她,走過了趴伏在地的魏家眾人,上了宮中派來的宮輦。
路上夫妻倆皆無言,亥時他們從宮中退了出來,回到府中已是子時,趕上魏府大祭。
祭禮從子時一直到卯時日出之時,賴雲煙剛回屋沐浴,就聽冬雨進來報,“大公子說有事進來一說。”
“何事?”累了一天一夜的賴雲煙這時靠著浴盆,疲憊得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
“江大人。”
“何事?”她再問。
江大人何事?
冬雨不語。
賴雲煙也沒說話。
見她久久不語,冬雨突然跪在了地上,狠狠地磕了一下頭,“您就見上一次吧,您都要走了。”
見上一次吧,不要對自己那麼狠。
說罷,她忍不住低泣了一聲。
賴雲煙這時睜開了眼,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一片水霧。
不提起,她都想不起有這麼一個人了,見又如何?
不過,不見又如何?
既然他都已來了。
“讓他進來。”
“是。”
“把眼淚擦乾了。”在冬雨離去之前,賴雲煙提了一句。
哭著出去,無事都變得有事了。
冬雨看著比她冷狠,可那心腸啊,還是沒有被磨得冷硬。
浴房水霧繚繞,賴雲煙撇頭朝屏風看去,依稀看到了他長袍拖地的人影。
“你還未去換衣?”她語氣平靜地問。
“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