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雖廣選良才,豈知野無遺賢乎?朝中諸公,天子賜同進士出身,豈非良才乎?”
“欲洗國恥,在用人,以趙括領兵,雖有勁卒,亦為人坑矣,以武穆將士,雖對強敵,又何足懼哉?孔子鄙樊須,因其不得人耳,問圃須尋老農,遊山須求樵夫。今聖天子在堂,朝中群賢薈萃,若天子欲知兵事,自有兵部,欲知禮儀,自有禮部,欲知天象,自有史令。然則天子欲知外域之事,職方司可盡知乎?天子欲知稼穡,宰輔可盡知乎?天子欲知水患,工部可盡知乎?設一二虛職,備天子顧問之用,以免奸小弄命,矇蔽聖聰,亦可使群臣不敢敷衍應事,屍餐素位無所立身,濫竽充數無所遁形,善之善也!”
耶律楚材這連著三篇政論一出,滿朝反對之聲頓時啞然。
“崔卿以為耶律楚材如何?”
報紙放在圓桌之上,趙與莒微笑著問崔與之,風過竹林,沙沙聲傳入殿內,為這大殿中平添了幾分清氣。
崔與之是粵人,有些怕冷,如今雖已經二月,但春寒還在,故此他抱著一隻小火爐,這是天子御賜之物。他身上穿的棉袍、頭上戴的棉帽,也都是天子欽賜。聽得趙與莒問話,他稍起身道:“十年之後,必為宰相之才也。”
“崔卿就是老成,明知道朕問的是耶律楚材這三篇文章。”趙與莒呵了一聲道:“崔卿,朕不瞞你,這博雅樓學士之職,其實是朕想設的,只是朝中袞袞諸公,未必肯讓朕設此職司,朕只得如此迂迴了。”
“官家銳志進取,朝臣踏實求穩,二免不了有些衝突。”崔與之頷:“不過官家深知老子剛不能久柔不能守之道,與本朝神宗相較,似是尚勝一籌。“這等話語,也只有崔卿敢在朕面前說道。”雖然崔與之這話語稍有馬屁之嫌,但趙與莒心中自評,也覺得自家比起神宗皇帝要強上不少。神宗用王安石變法,向來多為史官所譏,而崔與之在此,自然不是諷刺,而是實打實地讚賞。至少他所說的“不以學術殺後世”與王安石“祖宗不足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君臣二人相視一笑,崔與之身材不高,長得也是其貌不揚,但此時他肅然道:“官家沉穩,臣自是看在眼裡,朝臣之處,自有臣一力擔當,只是官家設這博雅樓學士,是一世之法,還是百世之策?”
“自是百世之策!”趙與莒毫不猶豫地答道。
崔與之點頭,皺眉,然後又道:“既是如此,若是後世子孫有不肖,借這博雅樓學士為小人僥倖進身之階,當如之奈何?”
“不設博雅樓學士,便可斷絕小人僥倖進身麼?”趙與莒嘆息道:“天子不免有昏君,士大夫也不免有奸臣,小人進身,在所難免。”
崔與之默然,誠如趙與莒所言,不設博雅樓學士,也會給小人可乘之機,指望以一種萬世不更地制度杜絕小人,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朕設這博雅樓學士,只諮顧問,不與實權,已經是限制日後小人藉此弄權了。”趙與莒又道:“況且流求獻土以來,功勞匪小,但流求大小官吏,盡無品秩,非天子獎功罰善之道,海外番邦朝貢,尚有封賞,況乎獻土之臣?中華上國,向來厚番邦而薄己民,此事至朕絕矣!”
趙與莒說這番話時是有感而,故此說得錚錚然有如金石交擊,崔與之頓道:“陛下所言甚善,昔隋煬帝以長安百姓之財而厚遇外邦之使,仍難免隋亦有貧之譏,君以民為重,這民自是本國之民,朱子重華夷之辨,陛下得之矣!”
這話說得趙與莒一口氣險些未曾喘出來,盯著崔與之好半晌,這才哈哈大笑道:“崔卿實是妙人。”
崔與之淡淡一笑,卻不回應。天子不喜理學,雖然重用真德秀、魏了翁,但理學之士仍有嘵嘵之責,崔與之方才便是在婉轉地進諫,天子勿得固執己見,對待理學之士也應一視同人,這與他做人一貫地“不以學術害後世”相承。
“官家,臣若非年老,也想去流求見識一番呢。”過了一會兒之後,崔與之又道:“官家何不廣選飽學之士,赴流求傳道?”
“便是怕了他們。”趙與莒搖頭,別的事情可以答應崔與之,但這事情卻不能讓步,流求地思想、文化,目前根基尚淺,接待一些學問尚未至極境的太學生沒有關係,可接待那些飽學宿儒,只怕會給他們挑出毛病來攻訐不止,趙與莒自家估計,至少要等到十到十五年之後,才可以真正讓流求與大宋進行全方面的學術交流。
“現在還有一事,那個背後挑起對流求仇恨之人,究竟是誰?”想到此處,趙與莒眉頭一緊,轉過話題。
注1:隋煬帝好大喜功,待西域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