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來,他也依然是個和容若一般無二的孩子,依然似安樂一般,有著寧可碰壁,也不願放棄的執著。
十多年過去了,他竟依然還可以有一雙和當車一般天真的眼。
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一個六歲的孩子來到面前,那天真的呼喚、燦亮的眼神,至今猶記。
這些年來,他疼過他,護過他,也疑過他,忌過他,教導過他,打壓過他,卻在容若的一場說書,驚起諸人疑心後,不假思索地說:“不是納蘭玉。”
他曾真心真意愛護他、喜歡他,也曾視若無睹,看他毀掉自己的前程,更曾冷眼袖手,任他背上叛國之名,亦曾毫不動容,把他利用到極致。
而納蘭玉,瞞過他,欺過他,卻也不惜生死護衛過他,捨棄一切,想要周全包括他在內的一些人。
納蘭玉不是他最倚重的能臣,卻也許是這世間,最瞭解他內心的人。納蘭玉與他之間,再不能肝膽相照、心腹相托。卻是所有臣子之中,他私下相對之時,唯一不用自稱為朕的人。
納蘭玉瞞著他天大的秘密,拼了命保護每一個他想剷除的心腹大患,他也派了人監視納蘭玉的一舉一動,可是,當嫌疑和危難降臨時,在皇太后不悅且驚疑之際,他可以毫不猶豫她說:“不是納蘭玉!”
寧昭凝視著納蘭玉。忽覺一陣莫名地悲涼,他們這一對君臣,到底誰負誰多一些?只是再憤怒、再生氣、再疑惑的時侯,他也從不認為。納蘭玉會害他、會叛他。
他在皇太后不滿言語之後的挺身擔當,納蘭玉不會知道。他為保護納蘭玉,抹殺那一場兒戲說書帶來的隱患時手染的血腥,納蘭玉不會了解。就像無數次對納蘭玉的極盡利用之後,無數次看著案頭高高迭起,針對納蘭玉彈劾的奏摺時,他心頭忽然泛起的孤寂一樣,納蘭玉永遠不會明白。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輕輕一聲嘆息:“納蘭玉。誰不是神仙,就算是君王,也不可能同時顧全所有人,有所得,就必有所犧牲。”
納蘭玉也沉默了一會兒,才平靜地回道:“當被犧牲者不是我們自己時,我們才可以說出這樣輕鬆的話。”
這句話頂得太不客氣,就算降下大不敬的罪名也是完全合理的。
寧昭卻輕輕苦笑起來,莫名地,竟有些懷念了。
有多久。納蘭玉不曾這樣頂撞過他了。許多許多年前,那個只把君與臣當做書本上字眼的孩子,拉著他上天入地的玩,肆無忌憚的胡鬧,在所有高高在上的人面前撒嬌。這一切,再不會回來了。
而他自己,就算懷念,也同樣不容許任何人,包括安樂和納蘭玉,冒犯他帝王的尊嚴。連去的,只能讓它過去。他們每一個人,都只能選擇,看向前方。
“你一直都想顧全每一個人,可是除了讓自己受盡磨難,被所有人不諒解之外,又真顧全了誰?你還有什麼力量去保安樂?”
納蘭玉慢慢地抬起頭,有什麼心深處的秘密被一擊而中,以至於此時,痛不可當。
但他卻竭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穩:“至少,我曾經盡過力,至少很多年以後,回想今日,我不會後悔。”
寧昭看了他良久,才輕嘆一聲,道:“蕭逸借用濟州一事,把武林勢力掃蕩殆盡,將舊梁勢力全部消滅,就連商會的財富也皆為朝廷所用。世人皆道,蕭逸將國內所有隱患一掃而空,卻不知,楚國最大的隱患,蕭逸根本無力去動,也無膽去動。”
納蘭玉楞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心間才慢慢升起明悟:“楚家!”
“不錯,當年蕭楚共創天下。蕭家得帝位,而為了補償楚家,蕭楚代代聯姻,蕭家之子,正妻必是楚家女。若是王爺能太廟跪拜,交出封邑,還有不娶的權力,而皇帝,完全沒有選擇之權。當初楚國太祖,立下血誓,凡楚國帝王,有負楚氏,不以楚女為後者,兩家子弟可共擊之。這一句誓約,成了楚國最大的隱患。如今楚家是楚國除皇室外,最大的氏族,擁有僅次於帝王的權力,蕭姓之子,無論是皇帝、王爺、侯爺、國公,其正妻皆是楚家女,太子、王侯嫡子,皆為楚家女兒所出。天下最肥美的封地,有一大半屬於楚家,楚家男子還在孃胎裡,高官厚祿就已是命中註定。這麼多代以來,有誰能記得清,有多少官員是姓楚,或是楚家的門生子弟?”
納蘭玉茫然道:“可是楚家與蕭家代代聯姻,彼此關係堅不可摧,楚家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皇家最堅定的支援者。”
“楚家支援的是皇家,而不是任何一個皇帝,一旦他們覺得皇帝的存在不符楚家的利益,就會毫不猶豫地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