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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他那嘶啞疲塌的聲音帶有一種厭倦的終止符,彷彿不願談論這個話題,也向昂德希爾下了逐客令似的。但是,佔據昂德希爾頭腦的是他對那些名義上的僕人、實際上已經成了他家主人的機器人的恐懼,他就是賴著不肯定。

“你說的那種豁免權是什麼?”

老人彎著腰坐在凳子上,神色凝重地凝視著那根白色的長針和灰色鉛製球體,沒有回答。

“那些智慧機器人!”昂德希爾神經質地大吼道,“這些機器人摧毀了我的公司,還搬到我家裡來。”他在老人那張傷痕累累的黑臉上來回巡視著。“告訴我——你對它們一定比我瞭解的多——有沒有辦法擺脫它們?”

約過了半分鐘,老人那雙沮喪的眼睛才離開球體,毛髮蓬亂的瘦削的頭厭倦地點了點:

“這就是我一直致力欲做的事。”

“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說。”昂德希爾渾身發抖,帶著一種突如其來的渴望。“你叫我做什麼都行。”

“也許用得著。”深凹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露出某種奇怪的熱切之色。“要是你能做這些事就好了。”

“我曾經受過工程方面的訓練,”昂德希爾提醒他說,“而且,我在地下室還有一個工程製作室。那就是我做的模型。”他指著小客廳壁爐架上面的輪船模型說,“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做的。”

然而,即使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燃起的希望之火花也會被無法抗拒的、突如其來的懷疑之波浪所澆滅。既然他了解奧羅拉對房客的品味,他還為什麼要相信這個流浪老漢呢?他應該不會忘記他以前所習慣玩的那種遊戲,因此當他認為聽到一個他認為是謊言的時候,就開始為自己加分。他從破椅上站了起來,帶著嘲諷的神氣走向穿著綴著補丁衣服的流浪漢和他的那些奇形怪狀的玩具。

“這些是幹什麼用的?”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粗厲刺耳,“你先讓我瞭解這些東西,這樣,什麼事能阻止它們,我就做什麼,真的。但是,你怎麼會認為你能阻止這些機器人的?”

瘦削的老人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我應該能阻止它們的,”斯萊奇溫柔地說道,“因為,你知道,我就是創造這些怪物的不幸傻瓜。我的本意真的是讓它們為人類效勞,順從人類的意願,使人類免受傷害的。是的,最高宗旨就是我想出來的。我當時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後果。”

暮色慢慢地開始爬進這個破舊的小樓。黑暗在那些沒有打掃過的角落裡聚集,然後又慢慢地向地板蔓延開來。餐桌上的那些玩具似的機械裝置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奇怪,最後一縷光線也戀戀不捨地離開了白色的鈀針。

室外,小鎮似乎靜得出奇。就在山谷的那一邊,那些智慧機器人正在靜悄悄地新建一幢房子,相互之間不說一句話;它們用不著說話,因為它們在做什麼、要做什麼彼此都知道。它們只是把那些奇怪的材料並湊在一起,聽不到榔頭的敲擊聲,也聽不到鋸子斷物的聲音。這些小盲物,在越來越濃的夜色之中無聲地來回移動著,就如影子般的無聲無息。

斯萊奇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弓著身子,顯得疲憊不堪,老態龍鍾。他講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昂德希爾重又坐了下去,一邊小心地坐在那張破椅上,不致使它倒下去,一邊聽著老人講。他看著斯萊奇那雙微微發抖的手,一雙扭曲不直、青筋暴起、曬得黑黑的手;這雙手曾經是強壯有力,而現在卻在黑暗中微微發抖,顯得十分不安。

“最好不要告訴別人。我會把它們產生的前前後後都講給你聽,這樣你就能理解我們應該做些什麼了。但是,你離開這個房間就最好不要同任何人說,在這裡說過就丟在這裡——因為智慧機器人一旦發現有人威脅它們的最高宗旨,就會採取有效的方法抹去他的所有記憶。”

“它們做事的效率很高,”昂德希爾不無悲痛地說。

“這就是麻煩所在,”老頭說道,“我一直試圖製造出盡善盡美的機器人。基本上我是相當成功的。下面就是事情發生的過程。”

一個瘦削的老人,彎著腰,疲憊不堪地坐在黑暗之中講起了他自己的親身經歷。

“60年前,我是四號翼星貧瘠的南部大陸上的一所技術學校裡的講師,講授原子理論課。那時很年輕,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我想,當時由於我的無知,我對生活、對政治、對戰爭——幾乎對一切事情,除了原子理論之外,都感到害怕。”

他佈滿皺紋的老臉在黑暗中露出一絲苦笑,隨即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