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籟說:“我才三十三名。”說完他自己先笑了。
他笑,王樂樂也笑,彷彿很不好意思考過林籟,像一種過失。
然後林籟找了個藉口就溜了。
王樂樂心裡挺高興的,一路晃回教室。然而坐定下來,上課鈴想,他跟著廣播音樂做了一套眼保健操後,心裡的感覺卻漸漸變得難過了,覺得林籟可憐。原本一直第一名的人,從王座上跌下來,和從來沒登過頂的人的挫敗感,一定是不一樣的。
他又從原來的一班同學那裡聽說,林籟現在完全被胡老太放棄了,和陸雪嶺兩個人待在教室最後面,還怡然自得地挺痛快。
於是王樂樂就很有心和對方長談一下,幫對方洗洗腦。分班在即,他們不是高一的小朋友了,高考還遙遙無期。年級三十多名,放在靖成中大概就是個一本線上下的分數,王樂樂簡直無法想象林籟連一本都危險。用老師的話說,現在關鍵時期,掉下去可能就掉下去了。
但是有沒有資格說。自己那時成績差,林籟也沒有人生導師狀居高臨下地對自己談話,現在自己只不過一次考試高過他,就要去勸他好好學習,一定惹人討厭,想你算什麼東西呀。
可是放任不管,又真覺得良心不安。或許是對他家庭瞭解的緣故,王樂樂總覺得自己像對林籟有點責任,要把迷途的羔羊拉回來。
另一方面,王樂樂真想掐死陸雪嶺,感覺林籟全是被此人帶壞,從頭到腳沒有給林籟一點好的影響。而且林籟這麼要聽他的話,他要是願意說點激勵的話,林籟肯定能聽。王樂樂將心比心,認為就算自己成績差,身邊有個好學生退步嚴重,自己肯定也會勸一勸他。但陸雪嶺就眼睜睜看著林籟墮落,大概他還挺高興,覺得自己魅力大。
王樂樂最看不慣的就是此人好大一朵白蓮花的樣子,好像他永遠是對的,沒有壞心,反襯得討厭他的人才是小肚雞腸內心陰暗。
但王樂樂沒有想到,不久後自己竟然會跑去和陸雪嶺交涉。
期中考試後的一段時間,王樂樂和林籟交集意外地不多。王樂樂算著一個月日子差不多,問林籟媽媽從臺灣回來沒有,林籟說回來了。但沒有多說,王樂樂也不方便刺探對方家庭。
他沒察覺到林籟對自己態度
的變化,只覺得林籟大概是很消沉。
今年的校運會,照例還是各班的體育委員四處努力抓壯丁。除了足球賽、籃球賽男生參與比較積極,其餘的跑步、跳高、跳遠、鉛球之類大都乏人問津。這年紀的孩子已經很有裝逼意識,認為豁出性命來拼個體能極限是件很蠢的事情,即使要做,也不能主動報名,一定得是經過人央求的“不得已而參加之”。
王樂樂坐在班長旁邊,被視為好學生集團的人,從來落不到他身上的校運會報名,也被逼著去參加。班長參加女子組50米,預賽在小組裡排名第一,王樂樂參加男子組400米,預賽就被刷回老家。他反而鬆了一口氣。
結果又被拉去長繩隊。長繩隊都是體積較小的妹子和漢子,王樂樂身高超標,只能甩繩子,又被他們各種要求,繩子快了慢了高了低了,天天手臂肌肉痠痛。
後來碰到林籟,問他報了什麼,林籟說5000米。王樂樂忽然就高興了,認為有比自己更悲慘的人。不過林籟是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去年班裡沒人肯跑這個,他只能班長頂上,結果還是拿回來一個第二名。
不久后王樂樂又聽說林籟不參加了,因為胡菊芬不讓他參加。
運動會前一天提前進行開幕式,兼各班廣播操比賽。王樂樂站在自己班級的隊伍裡,遠望一班的隊伍,踏步走被胡菊芬調教得彷彿歐洲衛兵,手臂甩起來違背生理規律。各班都替他們班的人感到丟人。
一班的同學們起先也覺得丟人,但日子一久就麻木了,反而斯德哥爾摩地有點依賴上了這種雄糾糾氣昂昂的踏步方式。
王樂樂從隊伍裡辨認出了林籟,在眾多機械式走法裡還算頹廢瀟灑。王樂樂突然想起來一年前,自己在廣播操比賽裡也曾這樣看著林籟。當時他距離自己不過幾步遠。王樂樂還學過林籟走“胡菊芬步”的方法,好讓自己看上去不像一隻長手長腳的提線木偶。
運動會當天不上課,很多人都當成是放假狂歡,對比賽沒什麼興趣的人就躲在學校各個角落裡開派對,督查老師逛到的話就一鬨而散。
王樂樂參加長繩隊的比賽,從上午九點一直等到十點半,結果幾分鐘比完,全天就沒事了。中午王樂樂和兩個比較要好的同學到校外吃了午飯,下午又一起去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