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裡的問題,我治不了。”
朱鈺點點頭,認真道:“是腦子有病啊?”
——唔,有點難聽,不過也不能跟他解釋心理疾病到底是什麼東西。
衣白蘇含糊應了一聲,垂頭整理藥草。
“誒誒,你先別折騰了,我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小舅舅。”朱鈺奪走她的藥簍。
衣白蘇這才注意到帳子裡還有一人,站在陰暗處正翻弄著她的醫書,那人抬起頭,彎著眼尾笑眯眯看向她,一雙桃花眼帶著一片璀璨朦朧的春意。他換了一身衣服,血跡早就處理乾淨,彷彿雲嶺上殺人的是另外一個人一般,此刻雙眼含笑望向她,溫和淡然,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
衣白蘇尷尬。想起朱鈺這混小子剛剛那句是不是腦子有病啊,就簡直想扭頭就走,只當自己沒回來過。
不過同時也確定了他的身份,被朱鈺稱為小舅舅的只能有一人,當今陛下同父同母的弟弟,澶王盛熹,小字長生。
盛長生,有點熟悉,衣白蘇動了動腦子,去尋找自己曾經的記憶。
陛下非常寵溺這個弟弟,因為他是先皇的遺腹子,他出生的時候,瘦弱得像個小貓,可是連母乳都沒吃上,先皇后就隨著先皇去了。陛下唯恐這弟弟養不活,給他取了小字長生,興許是名字起了作用,照衣白蘇的診斷,盛熹如今活得有滋有味,一點也看不出來當初先天不足的痕跡。
不知陛下又餵了他什麼靈丹妙藥千年人參。
沒錯,衣白蘇診治過他,當年她初負天才盛名的時候,被陛下病急亂投醫地請進了宮裡,不過那時候盛熹也是青蔥瘦弱的少年。
甚至於衣白蘇還能回想起他的模樣,頭髮營養不良的在陽光底下泛黃,嘴唇顏色慘白,唯獨一雙眼睛總是亮晶晶。有時候有些委屈地看腳尖,有時候期待地歪著頭,有時候笑眯眯的彎著眼睛,雖然過去很久,但是衣白蘇依稀記得那似乎是個非常可愛粘人,良善溫柔卻又聰慧過人的孩子。抓只白雀送給他都會被他猶豫再三親手放生。
想起他在雲嶺上孤身毫無情緒波動般地殺人,即便是突厥人,也讓衣白蘇有些驚異,怎麼也不能將兩個人聯絡到一起,更別提認出來他了。
小可愛似乎長歪了……
那頭,盛熹彷彿沒聽見朱鈺那句腦子有病一般,面不改色地寒暄了兩句,突然出其不意問道:“誰教你的醫術?”
“師父是山中野老,姓名不為世人所知。”衣白蘇隨意回答。
盛熹彎了彎唇角,又問:“可是衣荏苒?”
“不是。”衣白蘇很乾脆地回答。“殿下何出此言?”
他目光從擺在角落的藥箱移開,隨口找了另外一個理由,“你不敢看我的眼睛,這讓我想起了她。”
他話說得古怪,朱鈺一副沒聽懂的樣子,衣白蘇卻身子輕輕顫抖了下,慌忙垂下了眼睫,她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他那雙盈盈若桃花初綻放的雙眼,長得和她夫君幾乎一模一樣——
君晞啊……
衣白蘇抬手捂住了胸口,側身掩住了自己的表情。她忍耐著控制住了思緒。
與此同時,她也想起了這一茬,當初哄騙這位瘦弱的澶王殿下喝苦藥的時候,閒聊時候順嘴提到的,還被他身邊的太監誤以為她孟浪地調戲澶王殿下,對她好一番橫眉怒目。
盛熹應是看出接下來問不到什麼,拎著朱鈺走了,看他皺頭微眉的樣子,八成是壓著朱鈺去洗澡了。小呆萌被舅舅生生拎著,倒還掙扎著回頭,搖著手跟她再見。
第5章 燒任命書
朱心正是個粗人,連陛下面前也敢撒潑打諢,上朝的時候一言不合敢脫下靴子砸文官的腦袋,也只是閉門思過罰俸銀了事,因為沒人肯跟他一般計較。實則,他也是個能扮豬吃老虎的狡猾貨色。
他看出澶王對衣白蘇的懷疑和重視,也就趁機打諢地從澶王殿下那裡爭來個承諾,衣白蘇此次回去,就不必只做個端茶倒水的九品醫官,直接升任四品,可以進入後宮為貴婦們問安請脈。這是個十分難得的機會,後宮之中,萬一得了貴人的親睞和信任,定能平步青雲。
他將任命書拿到衣白蘇面前獻寶的時候,她正席地而坐,扇著一把破扇子在熬藥,臉燻得發紅,一邊看著火候一邊繼續往藥罐里加著藥材。
衣白蘇取來那張寫著任命書的布帛,笑著搖搖頭,將它直接丟進了爐子裡,橙黃的火苗呼地燒起來,將布帛吞噬了個乾淨。
她不理朱心正恨鐵不成鋼的氣惱,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交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