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芷宣伺候安菲桃躺下,起身離開,臥房內只餘許仙夫婦二人。
那許仙緩步回到榻邊坐下,執起安菲桃的手囁嚅片刻,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安菲桃將頭轉向一邊,無語垂淚。
室內一時寂然。
許仙默然半晌,低聲道:“我……”他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聽門外有人高聲道:“劉管事,我敬你是我母親身邊的老人,我不願與你動手。你讓開!”一陣腳步雜沓之後,安茗綬衝了進來,那劉管事緊跟其後追進房內,攔在安茗綬身前勸道:“二公子,小姐剛剛落了胎,正在休息。你不能在她面前……”
安茗綬眼中噴火,一把將劉管事推開,幾步衝到許仙面前,揪住他的衣領怒道:“許仙!你這個混賬!你竟然為了一個奴婢這樣欺侮菲桃!”說著揮拳便打。
許仙躲閃不過,結結實實地捱了幾拳,直被捶得倒噎了幾口氣。
陳青一笑,“安茗綬倒稱得上是個好兄長。”
白素素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看著鏡中眾人亂作一團。
水鏡中,安茗綬已被趕來的下人拉開,那許仙斜倚一旁,正靠著妝臺揉著胸口喘氣。
房中的小桌也在混亂中被人撞倒。茶壺、茶盞碎了一地,茶籠則被踢到腳凳下。那安菲桃躺在床上,想起又起不得,正垂著淚輕聲喚她兄長。
白素素面沉如水。
安菲桃的容貌雖稱不上美麗,但也不乏清秀。又兼之教養得宜,身上自有一股端莊典雅,溫婉嫻靜的大家氣韻。只是許仙過於淺薄,只知以貌取人。安菲桃相貌不夠嬌豔,他便對她身上的種種優點視而不見,那白玉生得清麗,他便對她一味偏袒相護。如今鬧得家宅不寧,可以說皆是因他而起。
“安茗綬雖自私刻薄,但做事直來直去,他今日砸保榮堂只是為尋許仙。若許仙回了菱花巷,他便不會再來藥堂找麻煩。倒是那安茗疇……”白素素微微垂下眼簾,“榮安堂如今雖是尚用的著許仙,但那許仙卻因一個奴婢而氣得髮妻落胎,安家大公子恐怕不會輕饒了他。而經過此事,安茗疇恐怕也不會再等下去。”她抬眼看向陳青,“這幾日,他大概會動手將保榮堂收歸榮安堂名下。我想,許仙為人處世過於浮躁莽撞,又不大通人情世故,即便將保榮堂留給他,對他來說也無益處——近日我會向許仙要過賬冊簿記,再尋個理由將他手中藥堂份額收回轉賣,事過之後給他留些銀錢便罷。”
陳青本皺眉傾聽,聽至最後舒展了眉頭,笑道:“如此也好,待到那時我們便可離開臨安,雲遊四海。”
白素素向他溫柔一笑。他們在臨安已居住了一年之多,陳青早已不像最初那樣貪玩愛熱鬧。如今面對人間景色時,他常顯出一副淡然的樣子,倒是對她的心思更重些。
蛛絲水鏡中,人影紛亂。白素素微微皺眉,對鏡輕輕揮手,那鏡中的人影便在漣漪中變得模糊而零碎。過了一時,散碎的顏色重又拼成景象。許仙的姐姐出現在鏡中。
“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偏廳內,許仙的姐姐——許氏,邊倒茶邊向許仙問道。
許仙一怔,慌亂道:“沒事……我昨日不是已經說過,我是來這邊辦事,晚些就回去。”
“晚些回去?”許氏斜睨他一眼,質疑道:“你昨天夜裡將近三更才過來,今天上午又沒出去,你到底是來辦什麼事的?午飯都用完了,我也不見你著急出門。”她將茶盞在許仙手邊一頓,“你這一上午心神不寧的,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不會是……又跟你娘子拌嘴了?”她不待許仙回答,便在他腦袋上一戳,帶著兩分氣惱說道,“那安家小姐既端莊嫻雅又知理有氣度,看著就是個脾氣好、會過日子的。你沒事老跟人家置什麼氣?依我說呀,要是爹孃在世,也就照著這個模樣給你尋媳婦了——你不就是嫌人家安小姐生得不夠貌美嗎?要我說,貌美有什麼用?能持家還是能生兒子?”
許氏轉身在一旁坐下,繼續道:“人吶,貴在知足。雖說安小姐不是什麼大美人,但脾氣溫婉又知書達理,且能把後院給你打理得井井有條,我瞧著就是個好媳婦了。若是這幾年再給你添個小子,咱爹孃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許氏出神片刻,輕輕一嘆,看向許仙道:“甭管你跟安小姐生什麼氣,趕緊回去給人家認錯道歉,否則我定不饒你——你說話呀。”
許仙神色慌張,躲閃道:“我……我現在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為什麼?”許氏盯住他問道,“是不是你惹安小姐生氣,被人趕出來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