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重逢的第十天。
是我在醫院醒來的第五天。
也是你再次離開我身邊的第五天。
327。
我討厭醫院,足足討厭了兩輩子。
我討厭我在醫院出生,討厭我在醫院重生。
我討厭我在醫院被確診為脊髓灰質炎,討厭我在醫院被確診為小細胞肺癌。
我討厭我獨自被醫院。
我討厭我在醫院醒來,卻找不到你。
328。
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按時來查房,檢查我的身體狀況。
穿黑西裝的特工總在門外逗留。
穿藍白病號服的我只能默默地在床上畫畫。
329。
這輩子我沒有再次選擇畫畫。
攝影也挺好玩的。
工作外的大部分時間,我搭著火車在全國各地旅行。隨身只帶相機,切斯特煙,以及一行李箱的膠捲。
我很久很久沒像現在一樣靜下心來,安安心心地畫畫了。
330。
我想畫些什麼,比如這間高檔卻空蕩蕩的病房。
但起筆時,已經在構思在哪裡加入你合適了。
依照明暗色調,我想把你擺在窗前。
依照三角構圖,我想把你立在門邊。
依照內心願望,我想把你放在床上。
331。
現在情況有點不妙。
以前無論我如何畫什麼,幾筆下去,你曾經的身影已經若隱若現了。
但是現在無論我如何安排,我都無法畫出一個完整的你。
情況如實,我已經畫不出曾經的布魯克林小王子了。
332。
看護我的人還給我找了一個心理醫生。
我猜他們可能擔心,我因為跟你待過一段時間也會導致大腦混亂。
我原本應該很氣憤的,但無奈他們找的這位心理醫生文質彬彬,和善還有耐心。
更何況,他一見到我的畫就接連誇獎。
這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
333。
“無法畫出一個完整的人?”Andrew Garner醫生問道。
“是的,”我把十幾幅畫都遞給他看,“我嘗試了好多種方法,但是都在將要畫到面部表情時停下來,然後再也畫不下去了。”
Andrew看看畫,又看看我,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無意冒犯,但是請允許我發問。”
“您說。”
“女士,你有什麼……因為覺得自己時日無多,而特別難以釋懷的事吧?”
我愣了愣神。
334。
我難以釋懷的事多了去了。
可不只是因為覺得時日無多。
比如說,上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母愛。
比如說,被人求了婚,卻未能如願穿上的婚紗。
比如說,曾經死在了你前頭,沒能為你獻上的悼詞。
335。
我愣神的時間有點長。
Garner醫生理解地一笑:“女士,你的病還只是中期,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我回神,朝他一笑:“我知道的,醫生,我知道。”
沒有人能比患者本身更清楚自己的狀況了。
336。
Garner醫生走後不久,我吃完了藥,門被人敲響了。
叩。叩叩。叩叩叩。
這敲門的方式真夠特別的。
我喊了“請進”,然後就看到了Tony。
“也是,你的出場方式總是不同尋常。”我先吐槽,再感慨,“感謝上帝,終於讓我見到熟人了。”
337。
Tony不是一個人來的。
同行的,還有一個紅髮的大美人。
我認識她,她是復聯裡唯二的女性,也是Peter憧憬的男神之一,大名鼎鼎的總攻黑寡婦。
她一進來,還沒笑出聲,先用手機拍了一張照:“Okay,這樣就能讓老冰棒二號再安安心心在房間裡待一天了。”
但Tony表示懷疑:“就憑她這一臉馬上要嗝屁的樣子,你確定他不是揮著拳頭從我的大樓裡殺出一條路來見她嗎?”
黑寡婦直接無視他,點選了傳送。
3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