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處,岑江再也顧不得淡心的反應,抬步便要往湯池室裡進去。
“岑大人這是作甚?”淡心的聲音幽幽響起,冰冷地阻止他:“您要打擾聖上的興致?”
岑江聞言很是詫異,遂停住步子看向淡心。只見她神色冷凝無波,眸光定定落在湯池室的門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岑江努力想從她面上看到一絲黯然傷心,可沒有,一絲都沒有。
“此事頗為蹊蹺。”岑江只得低聲解釋:“聖上一直不待見子涵,而且這還是在太后娘娘的喪禮之上,他不會不顧場合分寸。”
“太后娘娘之死,你我心知肚明,難道聖上還會真的傷心麼?”淡心嘲諷地反問。
岑江立刻蹙眉:“至少禮節上,聖上絕不會如此。”他邊說邊作勢要去敲門,卻聽淡心在身後幽幽再道:
“只要是關於鸞夙,聖上便會失去理智。”撂下這句話,她不願在浣濯院裡多呆一刻,轉身便往外頭走去。
岑江再看淡心一眼,更加無暇顧及她的感受,只能任其離開。他重重一掌拍在門上,打斷屋內的旖旎情慾:“聖上,微臣有要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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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心獨自從浣濯院裡出來,外頭的侍衛、宮人們都是一愣,其中一個膽大的宮婢立刻詢問:“姑姑,岑大人呢?裡頭髮生了什麼事?”
淡心恍惚了一瞬,沒有聽清:“啊?你說什麼?”
“奴婢是問,岑大人怎麼沒和您一起出來?”
淡心垂眸想了想,回道:“他在裡頭與聖上談事。”
只這一句,方才緊張待命的侍衛們全部鬆懈下來,而淡心則未再多說一句,回到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繼續沉默著、恍惚著。
她不傻,湯池室裡是個什麼情形,她閉著眼睛也能猜到。也許,兩人還會就著那湯池裡的溫泉,鴛鴦洗浴一番?
明明她是義憤填膺的,在天授帝下令殺了葉太后之後,他竟還在這喪葬儀式上,公然做出這等荒淫之事!
在皇陵裡!白日宣淫!
她該說出來的,大聲地說出來,讓所有人都瞧瞧,院子裡這位雄韜偉略的千古帝王,內心是多麼齷齪!手段是多麼骯髒!行事是多麼狠厲!
若是放在以前,按照她的性子早就說出來了!可為何,此刻竟想要不自覺地維護他,維護他的名譽,維護他的尊嚴……
自己從前是何等的嫉惡如仇!看到一點不平之事都要揭露出來……可如今……自己也變了麼?
果然,這宮裡太可怕了!她曾經引以為傲的性情,竟是在不知不覺中被消磨、被改變……
淡心越想越是難受,胸口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她忍不住捫心自問,自己為何要選擇沉默?自己為何要覺得難過?是因為湯池室裡的那聲低喚嗎?
帝王喚著心愛女子的名字時,聲音是如此的渴望與戀慕……自己從沒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
淡心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細細思索其中的不妥之處。岑江說得對,方才她太魯莽了,此事很有蹊蹺!
天授帝是認錯人了罷?又或者是子涵使了什麼手段?明知真相該是如此,可那一聲“鸞夙”,還是讓她覺得心痛,不堪承受。
一種錐心之痛猛然生出,將淡心一顆心攪得支離破碎。她的悲憤、她的傷心……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真的太痛了!
“滾出去!”恰在此時,浣濯院內忽然響起一聲狂怒,顯然是天授帝的聲音,也將淡心的神智拉了回來。
院外的侍衛們也都聽見了,立刻打起精神往裡衝。淡心見狀連忙堵在門口,伸手阻止道:“岑大人既沒喚人,你們進去不合適。”
話音剛落,岑江已急匆匆走了出來,對淡心道:“你快進去勸勸!我被趕出來了。”
聞言,淡心心中“咯噔”一聲,還是猶豫著不肯入內。
岑江情急之下拉了她一把,強迫她與自己返回內院,路上邊走邊道:“你再不去看看,就要出人命了!”
人命!淡心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不自覺地為天授帝感到擔心。可她與岑江再次走到湯池室外,卻沒有聽到任何一聲動靜,淡心連忙探身進去,只看了一眼,花容失色——
天授帝的素服略顯不整,前襟的扣子還沒繫上,那一張魅惑俊顏滿是狠厲之色,猩紅的鳳眸殺意畢現。只見他一隻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另一隻手橫空伸出,使了猛勁掐住子涵的玉頸。
而子涵,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只著了中衣在身,人已被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