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上蒼保佑你——”我在心底默唸著。
“無論何年何月,我都一直等你——”(噯呀,這是不是有病?)
“我是永遠等著你的三更——”
“我永遠愛你,我不能沒有你,願意上天保佑你——”
“保佑你——”
“愛你——”
“——”
(“醒了?”
我睜開眼,噢,是渾天儀,他在笑著,章魚站在他的身後。不久,章魚走上來,跟我握了握手。
“感覺怎麼樣?”章魚俯身問。他有點口臭,衣服上還有一股奇怪的焦糊味。
“頭暈。”我說,撫摸著額頭,然後是油光光的頭髮,我的胳膊,慢慢恢復了知覺。
“一小時後還有一個手術,我怕被人發現,所以想叫你快一點醒來。劑量加大了,有點頭暈是正常的。”渾天儀說。
我閉了眼睛,仍然沉浸在剛才的夢境中。啊,對,是核爆炸:屍橫遍野——數十億人和動物的屍體;寒冷——夏天比冬天還要冷;漫天的放射性煙塵,雲團、氣流、土壤、河流、地下水、空氣、食物全被汙染;無邊無際的核煙雲遮擋住了陽光,沒有白天,氣溫急劇下降,江河湖泊封冰,植物停止光合作用,枯萎,農作物顆粒無收,人類陷於死亡邊緣……
“這一次做完後,‘夢境移植’就結束了,待一會,烏龍女就能醒來了。”渾天儀說。
啊,我終於舒了口氣。渾天儀走到另一邊,烏龍女躺著的地方,他檢視了她的血壓和脈搏,烏龍女蒼白的臉,我看到了,我的心裡,一陣刺心的痛。沉默了一會,我深吸一口氣,慢慢直起身,扶著推床走到烏龍女身邊。
“她過一會就醒了。你不用擔心。”章魚扶我坐下說。
“渾天儀,你怎麼用了核爆炸——作為夢的背景呢,挺可怕的。”
“核爆炸?”章魚也驚愕了。
“怎麼,不喜歡?”
我笑笑,沒應答。
“天儀,我看的什麼白蛇傳、孟姜女哭長城……還有什麼桃花源,也都跟核爆炸的背景在一起嗎?”
“有那麼一部分吧,我把它們改頭換面,意義就不同尋常了。”
“是嗎,三更?”章魚轉臉問我。
“有那麼……一點吧,”我撓撓頭,“背景一多,意義也模糊不清了,不過,最後那個夢,的確令人心有餘悸啊,我擔心會做一星期的惡夢。”
“最後?我想省點時間,把最後的夢給刪除了。要不然,你真成了仙人嘍——”
“什麼樣的夢呢?”我好奇地問。
章魚倒了一杯太空水,遞到我手裡。
渾天儀點了一支菸,徐徐吐出一口說:“我把背景設在核戰之後的第30個年頭,那時,核輻射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地球上,基本上沒有幾個倖存者,你從死水潭飛出來,尋找你的烏龍女——”渾天儀講到這裡,笑了笑,我也笑了,是因為渾天儀提到烏龍女時的語氣,當然,我也有點不好意思。“在你的腦海中,會出現這樣一幅圖畫:一條青蛇與電腦晶片纏繞在一起,畫的背景是機器手以及克隆人的四肢和生殖器,或者是尖狀的山峰,恐懼的帶有鋸尺狀黑線條,山腳下,是遭受核輻射死亡的人群、紫灰色的城市廢墟以及焦土、半溶化的坦克、待發的載有核彈頭的巡航飛彈、驅逐艦殘骸、神經性毒氣彈、鐳射武器、枯萎的白玫瑰、哭泣的孩子等。這幅畫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突兀!死亡的突兀感——”
“好了,你別再渲染了,繼續往下說吧。”章魚說。
“為了尋找烏龍女,你飛越了許多地方,遇到許多奇怪的人,最後,你來到崑崙山下,遇到一位小說家——”
“什麼?渾天儀,你胡扯什麼?再過一會,組長就來了。”章魚突然打斷了程式師的話。
“哎呀,我只是講述我的設想,這當然不是真的,可對失記人來講,可以引發他們的想象力,刺激神經元的活動強度,同時促進記憶體的恢復……總之是有效的。”
“好了,‘章魚’,你讓他胡扯吧。噯,烏龍女沒事吧?”我說。
“沒事,好著呢。”章魚說。
“這位小說家,精通玄學,你知道魏晉時期有一個叫‘嵇康’的人嗎?生在亂世,卻獨善其身,是為‘隱士’。”
“他叫什麼名字?”我問。
“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劉塬。”
“劉塬?名字聽起來挺俗的嘛——”章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