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大笑有什麼不對……這正是蘇珊喜歡她的一個原因。“但是不能怪它,門開著的話,狗就會依著自己的性子行事。樓下的女僕們——”她停下來。“你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市長或是津巴·萊默吧?”
“瑪麗婭,你說這話真讓我吃驚——你太小瞧我了。”
“不,小姐,你知道我敬重你,但做事最好還是保險些。我想說的是,天熱的時候,樓下的女僕們常常到縫紉間去吃飯。因為縫紉間正處在瞭望塔的陰影下,所以是整個市長府邸裡最涼爽的地方——甚至要比那些主客廳還要涼快。”
“我會記住的,”蘇珊說。她想到,在那個重要的日子裡,若是把午宴和隨後的茶話會都放在廚房後面的縫紉間裡該是多麼滑稽,想著想著就又笑出聲來了。“接著說呀。”
“沒什麼好說的了。”瑪麗婭告訴她,就好像剩下的故事都是不言自明的。“女僕們吃完蛋糕,房間裡留下了蛋糕屑。我猜小狼肯定是聞到了味道,而恰巧門是開的。吃完蛋糕屑之後,它就嚐了嚐裙子的味道,就當是第二道菜了。”
這次她們都笑了。
3
但在回家的路上她就笑不起來了。
在科蒂利亞·德爾伽朵看來,她生命中最開心的一天肯定是終於看到那個總惹麻煩的侄女出了家門,了結她跟託林之間那檔子事兒。蘇珊離家去市長府邸兩個小時後,馬蹄聲終於響起,她噌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飛奔到廚房視窗。她很肯定這是蘇珊回來了,她也很肯定出了什麼事了。在通常情況下,那傻丫頭是不會讓馬兒在這麼炎熱的天氣下快跑的。
她看著窗外,緊張地搓著雙手,蘇珊粗暴地猛一拉派龍的韁繩,這十分不像德爾伽朵家的作風,然後很不淑女地跳下馬來。她的辮子散落了一半,那頭該死的金髮(既是她的虛榮,也是她的禍害)四下飄散開來。她面板蒼白,除了顴骨上方兩塊緋紅。科蒂利亞很討厭那副樣子。帕特在受驚或是生氣的時候顴骨上方也會變得很紅。
她站在水槽邊,咬著嘴唇,搓著手。哦,還好那個惹禍精回來了。“你沒惹什麼麻煩,對不對?”她小聲說,蘇珊正把馬鞍從派龍背上拿下來,牽它到牲口棚裡去。“你最好別惹麻煩,年輕漂亮的小姐。不要到這時候了還給我惹事兒。最好不要。”
4
二十分鐘後,蘇珊走進屋裡,她並沒有看到姑媽的緊張和怒氣;科蒂利亞已經把這些情緒放到了一邊,就像是藏起一個危險的武器——比如槍——藏在高高的五斗櫥上。她又坐回了搖椅,做著針織活兒,蘇珊進門時看到的是一張平靜的臉。她看著蘇珊走到水槽邊,接了一臉盆水,然後撩起冷水往自己臉上潑。她沒有拿毛巾擦乾手和臉,只是用一種讓姑媽看著都害怕的眼神盯著窗外。哼,那丫頭肯定自以為做出的表情既恐怖又絕望;但在科蒂利亞看來,不過是孩子氣的任性罷了。
“好了,蘇珊,”她壓住怒氣,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那丫頭絕不會知道要做到這樣有多難,更別提保持了。除非等到有一天她要面對自己的孩子,也是這個年齡,也這麼任性。“孩子,你煩惱些什麼呢?”
蘇珊轉身看著她——科蒂利亞·德爾伽朵坐在搖椅上,像石頭一樣沉靜。那一刻,蘇珊覺得自己真想衝向姑媽,把她那張瘦小而自以為是的臉撕碎,她想向她尖叫是你的錯!你的錯!全是你的錯!她感覺受到了侮辱——不,那樣表達還不夠;她感覺自己很骯髒,但事實上還沒發生什麼呢。某種程度上說那才是最可怕的。其實什麼都還沒有發生。
“你看出我很煩惱了?”她簡單說了一句。
“當然啦,”科蒂利亞回答。“告訴我,孩子。是不是他向你示好了?”
“嗯……不……不。”
姑媽還是坐在椅子上,針織活放在大腿上,都沒停手,只是抬了抬眉毛,等著蘇珊說下去。
最終,蘇珊還是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語氣很平緩——只是快講完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但也僅此而已了。姑媽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一切不過是傻丫頭又開始窮緊張了。
替換用的裙子,就像所有的替換用品一樣,不會那麼順利就做完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因此,瑪麗婭把蘇珊帶到臉孔瘦削而嚴肅的首席女裁縫康吉塔·摩根斯特恩面前,後者一言不發地領蘇珊來到樓下的縫紉間——蘇珊有時候想,要是沉默果真是金,那麼康吉塔·摩根斯特恩就會像市長的妹妹一樣富有了。
鑲小珠的藍裙就穿在低矮屋簷下的一個無頭模特身上,儘管蘇珊能看到裙子邊緣撕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