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寵幸。直至皇上登基那年,這幅畫又被人呈給皇上,於是娘娘終於得見天日。是不是這樣?”
尹貴妃盯著紫顏的眸子,那裡深不可測地閃著魅惑的光芒,似乎在引誘她說出隱於心底的言語。她掙扎著離開他的注視,語氣疏淡地道:“命中註定的劫數,想是逃不過去的。”
“好一個‘命中註定的劫數’。”紫顏撫掌而笑,“我聽說熙王爺畫得一手好畫,改天不如請他來賞鑑一下。”
尹貴妃嬌軀大震,抖著手摸著杯子,遮掩著喝了一口茶。
“你尚未告訴我,這幅畫從何而來。”
“在下和傅傳紅是總角之交呢。”紫顏綻出一抹狡猾的笑容,“聽他說在宮裡見過這幅畫,在下央他憑空畫了一幅,不知似與不似?”
簡直如出一轍,尹貴妃心中驚歎,強自鎮定道:“然則先生摹這幅畫又有何用?”
“娘娘從前是福相啊。”
“從前?”尹貴妃慨嘆,“先生是否想說我的面相有所改變,今不如昔?”
紫顏微笑道:“娘娘一定讀過《荀子·非相》,‘相形不如論心,論心不如擇術。形不勝心,心不勝術。術正而心順之,則形相雖惡而心術善,無害為君子也;形相雖善而心術惡,無害為小人也。’正所謂有心無相,相逐心生;有相無心,相隨心滅。娘娘若心寬氣和,何懼這形相之變?”
宿命。尹貴妃心中流過這個詞。她蕩著鞦韆至快樂的雲霄,高高的宮闕不是囚禁她的牢籠,她要做個主宰自己命運的女子。
對面那走過御花園的英偉男子啊,你且看過來,這裡有如花美眷,但愛那似水流年。哦,你留意到我的美貌,停住了奔忙的腳步。你是誰,為何能差遣宮裡的太監取來紙墨?忍不住偷瞥你俊朗的外形,皇帝長大後若有你一半風流,我便意足。
她在園中愜意地跟自己玩耍,撲蝶、逗貓,玩到一身香汗淋漓。她知道小皇帝方十歲,伴他身旁只是奢望。偌大後宮僅有她和那些年老的妃子,陪伴喜怒皆形於色的太后,如履薄冰。她唯有在太后去佛堂的時候,得到片刻的喘息。
很快,她在他的懷中喘息。那偶遇的男子竟是攝政王,皇帝壯年有為的小叔。她看到了他畫的那幅畫,妙態纖姿,看到了他心中她舉世無雙的美貌。他終成一汪水,盛載她這條渴死的魚。
太后不喜歡她。宮宴時太后是至高無上的女王,不許有人蓋過自己的豔光。她一出現,熙王爺的眼中再沒有太后,皇帝也親熱地叫她“仙女姐姐”。她從一些眉梢眼角,發現了她不該知道的宮闈情思。
四年後皇帝登基了,她躺在那個少年的身邊,默然無語。她成了他不愛笑的妃子,憂愁的眼神裡有皇帝想解開的秘密。皇帝盡一切可能縱容她,想看她的笑。她知道她把笑留在另一個人的懷裡,帶不走了。
直到那個人意氣風發地指示她,要攥緊皇帝的心。他說那話時,眼裡有兩簇深深跳動的火焰,燒進她的心裡。她看懂了他的野心,然而她知道,要想和他朝朝暮暮下去,須按他的話去做。
在皇帝十六歲誕辰那日,她笑了,若春風吹起了漣漪,皇帝喜極而泣。當那少年在她懷中嚶嚶啜泣時,她有一絲愧疚橫亙在胸口生生地疼。那時她凝望皇帝天真的眼,忽地緊緊把他抱住,不忍放他離去。
如果她不曾遇到過那個人,該多好。
可是八年,她敵不過這匆匆謝去的歲月,敵不過太后眼中的殺意。
“娘娘,茶涼了。”
咦,這好看書童的眉眼竟酷似當初的少年。這些前塵往事烙在心上,是那樣越不過去的一道坎。尹貴妃輕捋髮絲,發覺恍惚了很久,定定神尋找紫顏的蹤跡。
一支紅色的香後,紫顏露出洞悉的笑容,“娘娘現今的容貌與十年前相比,改變並不大。不知娘娘是想永駐青春,還是想徹頭徹尾重新做人 ?'…87book'”
重新做人。尹貴妃悚然一驚,她尚有重頭來過的雄心嗎?
轉頭再看窗外,驟雨不知幾時停了,芭蕉葉上掛上清涼的水珠。先前一場心思瞭然無蹤,她就似這殘敗的雨後秋景,不知葉落何處。
她瞥向紫顏,對方閒淡如置身事外的神情,令她抽緊的心鬆脫了,竟有了打趣的心思,淺笑道:“要是我改變妝容,宮裡來找紫先生要人怎辦?”
紫顏不經意地一指長生,“我把他扮作你的樣子可好?”
長生大窘,羞紅臉了氣急道:“少爺!我是男人,如何與娘娘相比?”
紫顏偏偏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