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人,大家似乎都習慣於過這種奇怪的生活,習慣於連續不斷地尋歡作樂,習慣於藝術家的衝動,他們把人生變成了永不終止的節日,可以毫無顧慮地開懷大笑。惟有雕塑家的女體顯得神情沮喪。‘您不舒服嗎?’薩拉金問,‘您是不是寧願回家?’‘我身體不那麼結實,受不了這種無節制的吃喝玩樂。’她回答說,‘我需要好好保養;不過,在您身邊我感到很愉快!要不是有您在,我是不會留下來吃夜宵的;一夜不睡會使我顯得憔悴。’‘您太嬌嫩了!’薩拉金說,一面端詳著這位迷人的姑娘那張可愛的小臉。‘放縱狂飲會把我的嗓子搞壞的。’‘現在只有我們倆在一起,而且您也不必再害怕我的激情沸騰,我要您對我說聲您愛我。’‘為什麼?’藏比內拉反問道,‘又何必呢?您可能覺得我挺漂亮。可是您是法國人,您的熱情會過去的。啊!您不會像我希望的那樣愛我的。’‘什麼!’‘就是說不帶庸俗的情慾目的。要純真地愛。也許我憎惡男人更甚於憎惡女人。我需要以友誼作我的庇護所。世界對我來說是一片沙漠。我是個被詛咒的人,一輩子註定只能理解幸福、感受幸福、渴望幸福,可是卻像很多人一樣不得不眼巴巴地看著幸福隨時隨地離我而去。請記住,老爺,我沒有欺騙您。我不準您愛我。我可以做您的忠實朋友,因為我很佩服您的勇氣和性格。我需要一個兄弟,一個保護人。您就做我的兄弟和保護人吧,只是到此為止。’‘什麼!不能愛您!’薩拉金嚷道,‘可是,親愛的天使,你是我的生命,我的幸福!’‘要是我說出一句話來,您會害怕得趕我走的。’‘啊,你故意賣弄!沒有什麼能嚇倒我。你說吧!說你會葬送我的前程,說兩個月後我就會死,說我會下地獄,只因為吻了你,’說著,他抱吻了她,不管藏比內拉怎麼使勁躲開他狂熱的吻。‘說吧,說你是魔鬼,說你要毀了我的全部財產、我的門第、我的名望!你是不是要我不再從事雕刻?說呀!’‘如果我不是女人呢?’藏比內拉用那溫柔的銀鈴般的聲音膽怯地問。‘你真會開玩笑!’薩拉金大聲說,‘你以為能夠騙過藝術家的眼睛嗎?難道這十天來,我沒有如飢似渴地看你,仔細觀察和欣賞你完美的體形嗎?只有女人才有如此渾圓、柔軟的臂膀,如此優雅的輪廓和線條。啊!你要我恭維你!’她憂傷地微微一笑,喃喃道:‘這惹禍的美!’說罷,抬眼望望天空。這時,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恐懼,那麼明顯,那麼強烈,以致使薩拉金不寒而慄。‘法國老爺,’她接著說,‘請您從今以後忘掉這一時的瘋狂。我敬重您;至於愛情,從我這兒您是得不到的。這種感情已經在我心中給扼殺了。我沒有感情!’她哭著說,‘舞臺、掌聲、音樂,我被迫為它犧牲一切的榮譽,這就是我的生活,我沒有別樣的生活。幾小時以後,您就不會用現在的眼光看我了,您所愛的女人就不存在了。’雕塑家被一種擠壓著心臟的慍怒所控制,答不出話,只能用燃燒的灼熱目光看著這個不同尋常的女人。她那柔弱的聲音,那含著悲哀、憂傷和頹唐的姿態、舉止和動作,喚起了薩拉金心裡所有豐富的感情。她的每句話對他都是一個刺激。這時他們已經到了弗拉斯卡蒂。雕塑家伸手扶他心愛的女人下車時,發現她渾身顫抖。‘您怎麼了?’見她臉色發白,他問道,‘假如是我讓您痛苦,哪怕是出於無心,那麼您就叫我死!’’一條蛇!’她指著一條在溝邊遊動的水蛇說,“我害怕這種醜陋的動物。’薩拉金一腳踩扁了水蛇的頭。‘您怎麼有這麼大的勇氣!’藏比內拉凝視著被踩死的爬蟲說,眼睛裡含著顯而易見的驚恐。‘嘿!現在您還敢說您不是女人嗎?’藝術家微笑著問。他們倆趕上了同伴們,大家一起在呂多維奇山莊的樹林裡散步。當時,這個山莊是紅衣主教西科尼亞拉的產業。對熱戀中的雕塑家來說,這個上午過得太快了,但卻充滿了一連串的小事,透過這些事,他看到了這個軟弱無力的女人有著賣弄風情、脆弱而且嬌滴滴的性格。她那突如其來的驚嚇,莫名其妙的任性舉動,內在的心煩意亂,難以解釋的冒險行為以及細膩入微的感情變化,都是典型的女人的表現。正當這群快樂的歌唱演員在山野信步漫遊時,忽然遠遠瞥見幾個武裝到牙齒的大漢,他們的穿著就令人心裡發憷。只聽有人喊了聲‘強盜來了!’大家都三步並著兩步跑,想躲進紅衣主教的別墅。在這緊急時刻。薩拉金髮現藏比內拉臉色煞白,知道她已經沒有力氣往前走了。他將她抱起來,抱著她跑了好一會兒,直跑到附近一個葡萄園旁邊,才把她放下來。‘不知為什麼,’薩拉金說,‘這種過分的脆弱要是放在其他任何一個女人身上,我一定會覺得醜惡、討厭,一看到這種表現,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