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曇花從我院中移走後,我不曾再見到那個雪白的身影出現,他就象遊離的一抹幽魂,偶爾出現,卻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
“少爺……”安伯的臉色一黯,“少爺不願見人,也不喜說話,這裡平日人多,他是從來不來的。”
能聽出,這位年邁的老者語氣中的疼惜和忠心,更能感受他話語中猶如對待親人般的愛。
我默默的做著聆聽者,偶爾安靜的點下頭,卻不曾追問過什麼。
他擠著笑容,和藹中帶著分苦澀,“風小姐,我們少爺性格古怪,要是得罪您,您千萬別介意。”
“不會。”我淡淡的搖了搖頭,“莫少爺醫術高超,身為醫者最先是挽救他人的性命,而不是什麼恭敬謙遜,溫和軟言的表面工夫,能無償為百姓診病不收診金的人,我敬重他。”
對莫懷旻我不瞭解,但直接告訴我,一個願意慈悲為懷信仰佛法的人,是不會有冷硬的心。
安伯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身為醫者望聞問切,又要開方,又要叮囑避忌,又要教如何煎藥熬湯,自然是要多說多問,少爺不喜與人相處,卻又不忍看人苦痛,不願待在家中,卻被太多的牽絆留在這裡,他才是最難受的人。”
他人的事我不愛追問,也不想探知太多,老人家話多,權聽聽算了。
“小姐……”驚慌失措的丫頭飛奔著跑來,腳下一個不穩撲倒在地,她也顧不了喊一聲疼,直直的衝著我大嚷著,“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還不等我起身,她飛快的爬了起來,踉蹌著衝到我的面前,“安王攻打京師的軍隊讓人打了回來,剛剛進城,說是全城城門緊閉,城外就是京師的軍隊,把,我們城給,給圍了起來。”
圍城!?
我豎起耳朵,院牆外傳來各種哭喊聲,尖叫聲,雜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又是一波緊隨而來。
隨後,是大地在顫抖一樣的聲音,沉悶的震在心頭,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亦蝶呆呆的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嘴呢喃著凌亂,“少爺,少爺在攻城。”
一句少爺,我已無需再問那高高的城牆之外,是誰在率領著‘紅雲’大軍壓制著造反的安王士兵。
心,沒來由的撲撲飛跳,不清楚到底是牽掛還是擔憂,亦或者是思念。
唇邊,是安心的笑意,我拍著小丫頭身上的灰塵,“那你還怕什麼?是不相信哥哥?”
她胡亂的搖著頭,後知後覺的開始揉手搓腿,疼的齜牙咧嘴,“我就是覺得害怕,說不出來的害怕嘛。”
小丫頭就是小丫頭,何曾聽過這樣震撼的聲音,何曾有過這般飄搖如風中殘葉的無助,害怕也是自然。
但是她的害怕,和她的烏鴉嘴一樣,靈驗了。
第二天的清晨,天色剛剛矇矇亮,除了鳥兒的鳴叫,空氣中冷冷的清涼,沒有任何以往日子不同的地方。
沒有昨日攻城時恐怖的撞擊聲,沒有馬蹄踏過青石板的雜亂,我恍惚著,分不清楚真實虛幻。
還來不及去想,我就被另外一個訊息震驚了。
安王兵敗,固守‘御慕城’,為防城中有‘紅雲’的奸細,下令全城搜捕,所有百姓必須出示家中戶籍,查對人口,所有外來者一律嚴查,有任何嫌疑者,殺!
亂世,已無律法可言,生殺大權在他人手中,豈容喊冤?
我,‘紅雲’風家的女兒,城外圍困率軍大將的妹妹,一旦身份被揭穿……
可如今,我能去哪?城門緊閉猶如鐵桶,我就是這桶中動彈不得的青蛙,除非肋生雙翅,不然難有逃脫的機會。
耳邊,似乎又迴盪起了凌亂的腳步聲,盔甲在行進間互相摩擦著的刺耳聲,還有,亦蝶的尖叫。
“不能進去,我家小姐還在休息,沒起身呢……”
“你們,你們不能進去……”
下意識的扯過衣衫披上肩頭,手絹覆上面龐,連發都來不及綰上,房門已經被人踹開。
我往床頭一坐,厲喝出聲,“女子閨房,豈容亂闖,軍規士兵穿甲冑時不準入女子帷帳,天下百姓皆知,莫非你們想學山匪強盜之流?”
三五名闖入門計程車兵被我一聲喝,動作一愣,竟然同時怔在當場。
我冷哼,“出去!”
幾人腳下動了動,還真是退出了房門之外,手中的槍在剛剛露頭的陽光下閃出一片寒光。
我攏了攏衣衫,亦蝶早已經撲了過來,緊緊的靠著我,身體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