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人的野蠻勁頭也沒有這些人的野蠻勁頭大!不值幾個錢的猴崽子,也自以為了不起,要釋出命令!要討論國家大事,要開動腦袋瓜子!這是世界末日到了,肯定是這個可憐的地球的未日。還得打個最後的嗝,法蘭西正準備著。你們這些流氓,討論吧!這些事總是要發生的,只要他們到奧德翁戲院的走廊下去讀報紙。他們付出的錢是一個蘇,加上他們的理性,再加上他們的智慧,加上他們的心,加上他們的靈魂,加上他們的精神。從那地方出來的人也就不願再回家裡去了。所有的報紙都是瘟神,一概如此,連《白旗報》也不能倖免!馬爾但維爾在骨子裡也還是個雅各賓黨人。啊!公正的老天爺!馬呂斯,你把我折磨得多厲害,你這總算高興了吧,你!”
“這當然。”忒阿杜勒說。趁著吉諾曼先生要喘息片刻時,那長矛兵又一本正經地加上一句:“除了《通報》之外,旁的報紙就沒有必要存在了,除了軍事年刊之外,旁的書也應該再有了,”吉諾曼先生繼續說:“就好像他們的那個西哀士!①從一個屠殺國君的賊升到元老院元老!他們最後總是要達到那個位置的。開始,大家不怕丟人,用公民來彼此相稱,到後來,卻要人家稱他為伯爵先生,象手臂一樣粗的伯爵先生,九月的殺人犯!②哲學家西哀士!我敢對你說:我從來沒有把這些哲學家的哲學看得比蒂沃的那個做怪相的小丑的眼鏡更重要一些!有一次我看見幾個元老院的元老從馬拉蓋河沿走過,他們身上披著紫紅絲絨的斗篷,上面繡的是蜜蜂③,頭上戴著亨利四世式的帽子。他們那模樣真是醜得不能再醜,就象老虎爪子下面的猴兒。公民們,我向你們宣告,你們的進步是一種瘋癲的病,你們的人道是一種想人非非,你們的革命足一種犯罪,你們的共和是一種怪物,你們的年輕美麗的法蘭西是從臭婊子家裡生出來的,在你們每一個人面前我都要堅持我的看法,不管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是政論家也罷,是經濟學家也罷,是法學家也罷,不管你們對自由、平等、博愛的體會是否比對斷頭臺上的板斧的體會更深!我告訴你們這些,我的傻小子們!”
“佩服,佩服,”中尉高聲說,“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吉諾曼先生停住了一個正打算要作的手勢,轉身怒目望著那長矛兵忒阿杜勒,對他說:“你是個蠢傢伙。”
①西哀士(Sieyes,1748—1836),神甫,革命時期的制憲議會代表,國民公會代表,雅各賓派中大資產階級的代表,元老院元老。
②九月的屠夫,指“九月暴徒”。
③拿破崙曾把蜜蜂定為勤勞的標誌。
第六卷星辰輝映
一綽號:名字的形成法
馬呂斯這時候已長成個英俊的少年,中等身材,頭髮烏黑而茂密,額頭高而聰明,鼻孔軒豁,具有熱情,氣度穩重誠摯,整個面孔有一種說不出的高傲、若有所思和天真的神態。他臉部側面輪廓的線條全是圓的,但並不因此而失其剛勁有力,他臉上有經過阿爾薩斯和洛林傳到法蘭西民族相貌上來的那種日耳曼族人的清秀,也具有使西康伯爾①族在羅馬人中一眼就被人認出來並使獅族不同於鷹族的那種沒有絲毫稜角的形象。他現在處於人生中某個特殊時期,在這裡性格中的深沉和天真幾乎是一半對一半。面對重重困難,他完全可以愕然不知所措,但把鑰匙轉動一下,他又能變得非凡卓越,他的態度是謙遜、淡漠、文雅、不大開朗的。由於他的嘴生得很誘人,它的唇是世上嘴唇裡最紅的,它的牙是世界上牙齒裡最白的,他微微一笑便使整個面孔柔和起來,一改那上面的嚴肅氣氛。有時,那真是一種十分神奇的對比,額頭高潔而笑起來又富於肉感。他的眼眶雖小,目光卻遠大。
在他生活很窘迫的時候,他發現年輕姑娘們看見他走過,常對他行注目禮,他連忙躲開去,或是藏起來,心裡萬分沮喪。他以為她們看他是因為他的穿著大糟糕,她們是在譏笑他,其實她們看他是為了他的風韻,她們在夢想。
這種對美麗的過路女子的誤會他都不對任何人講起,這使他變成一個性情孤僻的人。在她們中他一個也沒看上,絕妙的理由是他見到任何一個都逃走。他就這樣無所事事地活著,古費拉克卻說他是傻裡呆氣地活著。
古費拉克還對他這樣說:“你不該有作道學先生的想法(他們之間已用“你”相稱,這是年輕人友情發展的必然結果。)兄弟,我給你個忠告,不要老是埋頭於書本,多瞧瞧那些破罐子。風流女人會帶來些好處的,呵,馬呂斯!你總這樣溜走,總這樣羞澀,你會變成個呆子。”
在另一些時候,古費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