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多,和他們一樣流浪,和他們一樣孤單,和他們一樣瘦弱,有一股窮苦卻又無所不能的味兒。在他們的眼裡,他彷彿不象凡人,滿臉是一副老江湖怪眉怪眼的樣子,笑容極其天真、嫵媚。
“先生,”大的那個怯生生地問道,“難道您不害怕警察嗎?”
伽弗洛什這麼回答了一句:
“小鬼!我們不說警察,我們說 cognes。”①小的那個瞪著眼睛,但是他不做聲。他原是睡在草墊邊上的,他的哥哥睡中間,伽弗洛什象個母親一樣,拿了一塊舊破布,墊在他頭邊的草墊下面,權作他的枕頭。接著,他又對大的那個說:“你說,這地方,不是很舒服嗎?”
“是啊!”大的那個回答說,眼望伽弗洛什,活象個得救的天使。渾身溼透的小哥兒倆開始覺得溫暖了。
“我問你,”伽弗洛什繼續說,“你們剛才為什麼要哭?”又指著小的那個對他的哥哥說:① cogne(警察)以及在這下面出現的 Piolle(住處),Orgue(夜晚)等字都屬於黑話。黑話是流行於各行各業的俗話,包括隱語、切口、行話等。本書的下一卷將討論這個問題。譯文中保留原字,註明意義。
“象這麼一個小娃兒,也就不必說他了,但是,你這麼一個大人,也哭鼻子,太笨了,象個豬頭。”
“聖母,”那孩子說,“我們先頭不知道到什麼地方找住處埃”“小鬼!”伽弗洛什接著說,“我們不說住處,我們說 piolle。”
“後來我們心裡害怕,只有我們兩個,這樣呆在黑夜裡。”
“我們不說黑夜,我們說 sorgue。”
“謝謝,先生。”那孩子說。
“聽我說,”伽弗洛什說,“以後不要再這樣無緣無故地哼哼唧唧。我會照料你們的。你們會明白,好玩的事多著呢。夏天,我帶你們和蘿蔔,我的一個朋友,到冰窖去玩,到碼頭上去洗澡,我們光著屁股到奧斯特里茨橋前的木排上面去跑,去逗那些洗衣服的娘兒們發火。她們又叫又罵的,你們不知道,那才有味兒呢!我們還要去看那個骨頭人,他是活的,在愛麗舍廣常這位教民瘦得真是嚇人。另外,我還要帶你們去看戲。我帶你們去看弗雷德裡克?勒美特爾演戲。我搞得到戲票,我認識好些演員,我還參加過一 次演出。我們全是一夥一般高的小鬼,我們在一塊布的下面跑來跑去,扮海里的波浪。我還可以把你們介紹到我的戲院裡去工作。我們還可以去參觀野蠻人。那些野蠻人不是真的,他們穿著肉色緊身衣,衣上會有皺摺,還能看見他們的胳膊肘上用白線縫補的地方。看了這個以後我們還要去歌劇院。我們跟著啦啦隊一道進去。歌劇院的啦啦隊組織得非常好。我不會跟著那些在街上捧場的人走。你想想,在歌劇院,有些人給二十個蘇,這全是些傻瓜。人們管這些人叫做抹布。另外,我們還要去看殺人。我帶你們去看那個劊子手。他住在沼澤街。就是桑松先生。他的門上有個信箱。啊!開心事兒多得很!”
這時,一滴蠟油落在伽弗洛什的手指上,使他回到了現實生活裡。
“見鬼!”他說,“這燭芯一會兒便燃了一大截。注意!我每個月的照明費不能超過一個蘇。躺在床上,便該睡覺。我們沒有時間來讀保羅?德柯克的小說。並且燈光會從門縫裡漏出去,cognes(警察)一眼便能望見。”
“而且,”大的那個羞怯地補充一句,他是唯一敢和伽弗洛什對話並交換看法的人,“燭花也可能會掉在草上面,小心別把房子燒了。”
“我們不說燒房子,”伽弗洛什說,“我們說 riffauder lebo…card。”風暴更猛。雷聲滾滾,能聽到瓢潑大雨打在那巨獸的背上。
“衝吧,雨!”伽弗洛什說,“我最愛聽滿瓶子的水順著這房子的大腿淌下去。冬天真笨,它白白扔掉它的東西,白費它的氣力,它打溼不了我們,只好嘰裡咕嚕,這送水老棺。”
伽弗洛什是以十九世紀哲學家的態度接受雷雨的全部效果的,可他的話剛一影射到雷聲,一道極其強烈耀眼的閃電驟現,某種東西還從那裂縫裡鑽進象肚子。與此同時,轟然一聲霹靂,至威至烈。兩個孩子叫了一聲,猛然坐起,幾乎撞開了紗罩,但是伽弗洛什把他那大膽的臉轉過去對著他們,隨著雷聲大笑起來。
“靜下來,孩子們。不要把這宅子掀倒了。這雷打得真漂亮,再好不過!這不是那種眨眨眼睛的閃電。慈悲天主真了不起!好傢伙!幾乎比得上昂比古。①”①昂比古(Ambigu),巴黎的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