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伽弗洛什說,“便是要招呼門房,說我們不在家。”象一個對自己家裡的事物很熟悉的人,他以熟練的動作摸黑而入,取出一塊木板,堵住了洞口。伽弗洛什又回到黑處。兩個孩子聽到火柴在磷瓶裡的嗤響之聲。當時還沒有化學火柴,代表那個時代進步的是菲瑪德打火機。突現的光明使他們難以睜眼;伽弗洛什已經燃起一根那種浸過鬆脂、叫做地窖老鼠的繩子。地窖老鼠煙多光小,象肚子的內部隱約可見。伽弗洛什的兩位客人向他們的四周望去,感受有如一個關在海德堡大酒桶裡的人,或者,說得更準確些,有如聖書所說,象被吞沒在鯨魚肚裡的約拿。一整套特高特大的骨架出現在他們眼前,將他們包圍。上面,有一條褐色長條大梁,每隔一段,便有兩根弓形的粗橫木條依附在大梁上,這構成了脊樑和肋骨,鐘乳石樣的石膏,象臟腑似的懸在上面,左右肋骨之間掛著大蜘蛛網,形成灰塵滿布的橫隔膜。他們看見在那些拐角裡,到處都有一些大黑點,彷彿是活的,做著急促驚慌的動作竄來竄去。
從象背上落到它肚子裡的灰碴已把凹面填平,因此他們能象在地板上一 樣走動。
最小的那個緊靠著他的哥哥,低聲說道:“黑洞洞的。”這話教伽弗洛什生氣。兩個孩子垂頭喪氣的神情得受點震動才行。
“你們在胡說什麼?”他吼道,“想開玩笑?擺架子?非得住杜伊勒裡宮不成?難道你們真是兩個笨貨?你們說吧。告訴你們,我不是傻瓜一樣的人。難道你們是教皇副官的孩子?”
驚慌中的粗暴是有好處的。它能起安撫作用。兩個孩子都向伽弗洛什擠攏了。
見到這種信賴,伽弗洛什的心軟得有如慈父,他由剛轉柔,對那小的說:“笨蛋,”他帶著撫慰的語調說著這種訓斥的話,“外面才黑洞洞的呢。外面下雨,這兒沒有雨,外面颳風,這兒一絲風也沒有;外面盡是人,這兒沒一個外人;外面連月亮也沒有,這兒有我的蠟燭,你說對嗎?”
兩個孩子望著那間公寓,已變得不怎麼害怕了,但是伽弗洛什不讓他們有閒情張望。
“快。”他說。同時他把他們朝那個我們很樂意稱為臥室底端的地方推。那是他放床鋪的地方。
伽弗洛什的床應有盡有。就是說,褥子,被子都有,還有一間帶帷幔的壁廂。
褥子是一條草墊,被子是一條很寬大的灰色粗羊毛毯,很暖,也很新。那間壁廂是這樣的:三根很長的木條,穩穩地插在地上的灰碴裡,就是說,插在象肚皮裡的灰碴裡,兩根在前,一根在後,頂端用根繩子拴住,構成一個尖塔形的支架。架子頂著一幅銅絲紗,紗隨便罩在那架子頭上,但是以很高的手藝用鐵絲繫好了的,因而把那三根木條完全罩起來了。地上還有一圈大石塊,把紗罩的邊團團壓住,不讓任何東西鑽進去。這個紗罩只不過是塊動物園裡蒙鳥籠用的銅紗。伽弗洛什的床便好象是安在鳥籠裡,放在這紗罩下。整體結構象一 個愛斯基摩人的帳篷。
所謂帷幔便是這紗罩了。伽弗洛什把那幾塊壓在紗罩前面的石塊挪了挪,兩面重疊著的紗邊便開啟了。
“小傢伙,快爬進去!”伽弗洛什說。他細心地把他的兩位客人送進籠子後,自己也隨後爬了進去,再把那些石塊移攏,嚴實地合上帳門。三人一道躺在那草墊上。
他們儘管都還小,卻誰也不能在壁廂裡站起來。伽弗洛什的手裡始終捏著那根地窖老鼠。
“現在,”他說,“睡吧!我要滅燈了。”
“先生,”哥哥指著銅絲紗罩問伽弗洛什,“這是什麼東西?”
“這,”伽弗洛什嚴肅他說,“這是防耗子的。睡吧!”可是他感到應當再說幾句,來教育一下這兩個嫩小子,他又說道:“這些都是植物園裡的東西,是動物用的東西。整個庫房都是這些玩意兒。你只需翻一堵牆,跳一扇窗子,爬一道門,多少都有。”
他一面說著,一面用一邊毯子裹住那小的,只聽見他嘟囔著:“呵!真好!真暖!”伽弗洛什頗為得意地望著那條毯子。
“這也是植物園裡的,”他說,“我是從猴子那裡取來的。”
他又把他身下的那條編得很好的厚草墊指給大孩子看,說道:“這玩意兒,原是給長頸鹿用的。”停了一陣,他又接著說:“這全是那些野獸的。我拿來了,它們也沒啥不高興。我告訴它們:‘是大象要用。’”他又靜了一會,接著說:“我翻牆過去,全不理會政府。這很平常。”
兩個孩子深懷驚奇敬畏之心,望著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