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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擊的秋天。孫犁的文章,從寫作的角度對這幾篇通訊提出了意見,在真實性上卻肯定它們:“報告者曾向人民的血流前面走過,差不多用即刻的工夫,把仇恨轉寫到他們的報紙上。”①其中,《角邱血》一篇所記錄的,就發生在孫犁的家鄉安平縣:八月十五日——記錄者很可能在習慣上用了農曆,如果是這樣,這一天正是中秋節。敵人糾集上千兵力,不發一槍,在黑夜悄悄包圍了角邱村。這一次,幸虧人民警惕性高,耳目靈,他們早已躲進青紗帳,敵人撲了空,只悻悻然燒了房子,殺了兩個老婦,捉了幾個老人。八月二十日,敵人捲土重來,利用漢奸,佈置陰謀,終於使角邱村七十多人慘遭殺害。題名《誰能忍受》的一篇,則這樣記錄了角邱村的悲劇:“在安平六區角邱村近百個死屍中,有這麼一幅慘圖:一個全身衣服都被撕破的少婦,屍身橫躺著,Ru房邊被刺刀紮了幾個紫色的大裂口,下身也是模糊的血泊……她之血體外邊,躺著一個幼兒,死去了的白色的小眼睛,依然在凝視著他的母親,而死者的丈夫,則握住了孩子在痛哭。”《坑水紅了》寫的仍是安平縣六區某村發生的事件:日本兵綁了十三個村民,讓他們在水坑旁跪下。十三個人挺得直直的,不僅不跪,反而大罵敵人。最後他們被砍頭,頭顱被踢進水坑,“坑水連續泛起十三個紅圈以後,完全變紅了。”……

這些血的場面,孫犁在編《冀中一日》時,就看到不知多少次了。不僅如此,那時和他一道工作、參與研究討論的不少人,就在1942年5月,“把血灑在冀中平原上了”①。不只是血的場面,還有戰鬥、新生、力量和歡樂的場面。這些場面就發生在作者的周圍或身邊,激勵著他的感情,浸潤著他的筆,使他不失時機地捕捉了那些歷史性的鏡頭,用新鮮而熱烈的畫面,充實著歷史的篇章:以後不多幾天,這一家就經歷了那個1942年5月的大“掃蕩”。這殘酷的戰爭,從一個陰暗的黎明開始。

能用什麼來形容那一月間兩月間所經歷的苦難,所眼見的事變?心碎了,而且重新鑄成了;眼淚燒乾,臉皮焦裂,心臟要爆炸了。

清晨,高粱葉黑豆葉滴落著夜裡凝結的露水,田野看來是安靜的。可是就在那高粱地裡豆棵下面,掩藏著無數的婦女,睡著無數的孩子。她們的嘴乾渴極了,吸著豆葉上的露水。如果是大風天,婦女們就把孩子藏到懷裡,仄下身去叫自己的背遮著。風一停,大家相看,都成了土鬼。如果是在雨裡,人們就把被子披起來,立在那裡,身上流著水,打著冷顫,牙齒得得響,像一陣風聲。

這是《“藏”》②這篇小說對五一大“掃蕩”開始後群眾生活的一個掠影。人們可能還記得小說敘述的那個挖洞的故事。著名的冀中平原的地道戰是從挖洞開始的,是真正的人民的創造。開始是單一的洞,後來發展為多戶相通的初級地道,但目的仍是為了隱蔽,再後才發展成為能攻能守的網路式作戰體系。挖洞的事最早出現在蠡縣(孫犁的小說《第一個洞》①,幾乎以完全紀實的手法寫了這件事),這和小說描寫的背景完全一致。據《呂正操回憶錄》②說,開始有的領導同志對蠡縣一帶發展地道很不滿,認為是逃跑主義,後來程子華政委帶工作組親往調查,才肯定了這是人民的偉大創造。蠡縣靠近保定,環境艱險,最先出現地道是不奇怪的。如果在五一反“掃蕩”前就開展地道戰,那就更好了,冀中人民會減少很多損失。

折城、破路、挖地道,被認為是抗戰時期冀中平原上的三大工程,是開展平原游擊戰的偉大創舉。這三大工程,在孫犁的作品裡全有反映。前兩項工程是在抗戰初期進行的,《風雲初記》裡有很生動的描寫,我們不妨掇拾一二。

先說拆城。女縣長李佩鍾向拆城的民工作了動員,大家分散開,剛要動手,來了三個穿長袍馬褂的紳士,為首的正是李佩鐘的父親李菊人。他說:“古來戰爭,非攻即守,我們的武器既然不如日本,自然是防守第一。從縣誌上看,我縣城修在宋朝,高厚雄固,實在是一方的屏障。縣長不率領軍民固守,反倒下令拆除,日本人一旦攻來,請問把全縣城生靈,如何安置?”

李菊人領了半輩子戲班兒,不但他的見識、學問,全從戲臺戲本上得來,就是他的言談舉動,也常常給人一個逢場作戲的感覺。全縣好看戲的人差不多全認識他,民工們扛著鐵鏟大鎬圍了上來。

“我們不是召集過幾次群眾大會,把道理都講通了嗎?”李佩鍾說,“那天開會你們沒參加?”

“那天我偶感風寒,未能出席。”李菊人抱歉的說。

李佩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