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在衙門口跪下,遞了一張改過自新狀子。邊公細看譚紹聞,果然青年俊秀,也動了憐才之念。帶在二堂,責以撲刑,又切切訓教了一番。秦小鷹、張二粘竿等,俱各從寬免枷,遂將此案完結。
正是:
做官須用讀書人,端的正心只愛民;
猾吏縱然能舞智,玉壺原不映錢神。
又有詩道做官的主意須自己拿,不可濫聽人言,觀邊公與賴芷溪之為邢敏行所賣可知。詩曰:
漫說用人莫浪疑,剛腸每向暗中移;
縱然自己欽三畏,未必他人怯四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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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虎鎮邦放潑催賭債 譚紹聞發急叱富商
話說譚紹聞吃了這場官司,邊公親手責成,免了項擎木枷。
東街岳母愛婿心切,把出錢來,交與巴庚打點,刑房受了請託,轉筒也撥了機關,卻俱撞了木鐘。這也提他不著。回的家來,無情無緒,悶坐東樓,惶赧之情,僥倖之心,俱也是不必贅述的。
過了四五日,德喜兒來說:“虎鎮邦拐著腿,哼哼的,在後門上等著說句話哩。”譚紹聞道:“你就說,我早上出城,上南鄉看莊稼散悶去了。”德喜兒回覆虎鎮邦,虎鎮邦道:“你說啥呀?你的主子去南鄉里去?少時你的主子出來了,我先把你這小東西兒毀爐了!”德喜兒見話不是頭,回來說道:“大叔要出去見他。說往鄉里去,他先不依。”譚紹聞少不得去到後門,強笑道:“我當是誰哩。”虎鎮邦道:“再沒第二頭憨頭狼尋你了。話是在這裡說,或是到你別的去處說呢?”譚紹聞道:“還請到前廳說罷。你可從衚衕口過去,轉到前門來。”虎鎮邦道:“我從家走到這裡,兩腿已是疼的當不的,如何能從前邊轉?況且街上看見我這樣子,也惹他們嗤笑。咳,我是算不的人了。”譚紹聞只得陪個小心道:“虎大哥也不是外人,就從樓院過去。”
虎鎮邦哼哼的從地下爬起,隨譚紹聞穿過宅院,至前廳坐下。說道:“賢弟呀,你要救我。如今將主將我的頭腦目丁也革退了,錢糧也開撥了,就如死人一般。我當初也是漢子,也不叫你格外助我,只把前日輸我的賭欠,讓過的不用再提了,只把不曾讓的給了我,救我一家性命。也不枉向來好廝跟一常”譚紹聞道:“當日夏哥說過,這場賭賬是全讓過的。”虎鎮邦道:“休說這話,看旁人聽見笑話。你只說這八百兩你輸過不曾?讓你二百兩我說過不曾?男子漢大丈夫,休說那三綹梳頭、兩截穿衣、戴(髟狄)髻的話頭。像我虎鎮邦,今日就不該說上一千兩,我不曾讓過二百兩,分外的騙你罷?我只要我的六百兩銀子,多一文我不要,少一文我不依。只問今日現成不現成。如不現成,也不妨訂個日期,或是我來取,或是你去送,休要把日頭錯個影兒。這一場官司我吃的虧也儘夠了。”
譚紹聞道:“只算大家造化低。”虎鎮邦道:“你我同開賭場,犯了官司,你是有體面的,雖說也捱了打,胸膛不曾沾地,只是師傅打徒弟一樣,撓下癢兒就罷。像俺這一起兒狗攮的,舍著孃老子的皮肉,撅著屁股朝天,盡著的挨。他們還好,把我的衣飯碗兒也打破了。我如今也不說這話,只認個前生造化低。但求你只把我的本分道兒給了我,休要翻轉了一向麵皮,到底也當不了銀子。”譚紹聞無言可答,只說道:“一時打兌不出來,你也通前徹後知道的。我只是上緊與你湊辦。若說訂個日期,到臨時不能全完,倒惹哥一發生氣哩。咱們一向是如何的相與,我肯麼?我只湊辦停當,或取或送,再不得錯了哥的事。”
虎鎮邦道:“你就不訂這日期也罷了。我只有一說,卻要一總兒齊完,濟我一個事兒。我如今不吃糧了,好另外做個營運。
萬不許今日一半兒,明日一半兒,那個我便全然不依。”譚紹聞道:“你只管將息,休要掛心,我自然有個道理。”虎鎮邦道:“這個我就磕頭了。”譚紹聞道:“休要罪我。”虎鎮邦欠起身子說道:“我的屁股委實坐不住了,我走罷。”哼哼的還穿過後宅,譚紹聞只得送至衚衕口,相別而去。
且說譚紹聞只圖一時答應的去了,其實胸中茫無所以。悶悶回到家中,暗地裡拍著手道:“這可該怎的呢?”
到了次日,這客商中便有開送賬目條子來的;也有差小相公問討賬目的;也有借問官司平安的話,順便說舊日尾欠的話。
若說一向賬目,怎的一時都來索討?原來這做客商的,本是銀錢上取齊。若是主戶好時,嘴裡加上相與二字,欠他的也不十分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