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修為已算得上功底深厚,中氣勻長。而索尖兒更是嗓門粗大,這一聲同聲之喝,聲震屋瓦,只見才翻上牆頭那個黑影兒嚇得“哎喲”一聲,直挺挺地就從牆上摔了下來。
索尖兒與李淺墨忍不住相顧大笑。大笑罷,索尖兒當先一躥,就向那落地的黑影兒躥了過去,伸拳就要打。
卻聽地上那黑影哼唧道:“大哥,別打,是我!”
索尖兒定睛一望,卻見原來是自己手下的兄弟龔小三。那龔小三長相伶俐,年紀不大,不過十四五歲。索尖兒忍不住怒道:“半夜三更,你有門不進,卻來翻牆。真出息啊你!”
卻聽那龔小三道:“還不是大哥吩咐,說你雖在這裡,叫我們輕易不要打擾了……”說著,他怯怯地看了李淺墨一眼。
李淺墨一愣,他萬沒想到索尖兒對手下還有如此吩咐,分明十分看重自己。他心中感動,又見那龔小三摔得不輕,忍不住上前,伸手就是一扶。
那龔小三這些日子以來,想來從隻言片語間,聽老大提過李淺墨的事。眾兄弟們拿著那些碎芝麻零穀子拼湊,私下裡不知已議論過李淺墨多少次,已知道正是他救了老大,又得知他是羽門弟子,當日穀神祠中作為如何,猜想那日二尤也是被他驚走的,早把他想象成如何了得的人物。這時見他親自動手扶起自己,一雙眼只管盯著他看,看得李淺墨都有些招架不住。
卻聽索尖兒吭了一聲:“半夜三更找我,卻有什麼事?”
只見龔小三神色一喜,快活已極地笑道:“大哥,好事兒,要不我也不會大半夜爬牆進來要知會你。”說著,他都忍不住咧嘴笑了開來。只聽他邊笑邊說道,“大哥不是讓我們暗中盯著市井五義最近的舉動嗎?我們悄悄守著,今晚,那個惡女人……”他扭頭啐了一口唾沫,“就是那個傷過大哥,叫什麼鐵灞姑的,果然有報應,今晚她遭人擄走了。”
他沒注意到索尖兒神色,只管興奮已極地還待說下去,卻見索尖兒神色一變,疾聲道:“你說什麼?”
龔小三道:“那臭婆娘被敵人擄走了啊!”
沒想索尖兒臉色大變,忽一跺腳,招呼也不打一聲,一聳身,竟翻過院牆,疾奔入長安城的夜色裡。
龔小三不由神色一呆,望著李淺墨,喃喃道:“我又說錯了什麼嗎?”
他哭喪著臉,像個一貫努力討好別人,但別人總不領情的倒黴孩子。
李淺墨一見心軟,想要追索尖兒,卻擔心龔小三別是已摔傷了。
他也不好跟龔小三解釋,伸手推按了下他背上的幾塊骨頭,知道無礙後,方把他放上竹床,一聳身,朝索尖兒消失的方向疾追而去。
“三日後,三更時。”一片亂葬崗間,陳淇挺身而立,口裡喃喃道。
“這裡就是千秋崗了?”他環目四顧,“醜怪盟倒挑得好地方!何處黃土不埋人?今晚,就看他們能不能把咱們埋在這裡吧。”
他的身後,秦火、毛金秤、方玉宇環伺而列,獨獨不見鐵灞姑。
卻聽毛金秤慘笑了一聲:“可惜,四妹至今仍不知何在。要埋,也不能跟咱們同埋在一起了。”
昨日,鐵灞姑回家料理家事時,突然遭人擄走。市井五義一聽即已大急,可惜奔走尋找了一日,仍舊全無頭緒。
他們料定此事必是城陽府所為,只是不知,以自己五人之能,面對醜怪盟,可以說已落盡下風,對方為何還要行此等事。如今三日之約已到,他們只有奔赴約定的千秋崗,以了結此事。
此刻,四人心中,可謂同感悲慨,已懷了必死之心,打算拼上一個算一個了。陳淇望望天色,時已將屆三更,朗聲開口喝道:“夜已三更,約人不至,難不成你們這些醜鬼都不敢現身了?”
亂葬崗間,只聽得夜風瑟瑟。雖當此夏夜,卻吹得人通體寒涼,再無回聲。
毛金秤不由面露詫異:照說醜怪盟約人決戰,斷無這等虎頭蛇尾之理。
又靜了一刻,忽聽得四周響起了一片沙沙之聲。陳淇忍不住喝道:“裝神弄鬼,大荒山出來的醜怪盟,難不成只有這點把戲?”
他一語未完,卻聽一片亂葬崗間,響起了一串倒數的聲音:“……三、二、一!”
最後一字方才落地,就見亂墳之間,有一人鑽了出來。那人長髮覆面,也看不出他現身面對四人的是正面還是背面。卻見他胸口前,一隻左手託著個沙漏,腦袋低垂,似正看著那個沙漏,口裡曼聲唱道:“閻王註定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啊……”
最後一字響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