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這樣一來,一件虛構的歷史又在這幾個不學無術的家資百萬的富翁的想象當中孵化出來了:羅馬的女公民走到迦布埃城,教漢尼巴以及他的將佐士兵都在她們的懷裡酣睡。他們述及所有擒獲了征服者的婦女們,說她們把自己的身體做一種戰場,做一種征服的方法,做一種武器,她們用種種英雄式的愛撫戰敗了好些醜惡的或者可鄙的敵人,並且把自己的貞操犧牲於復仇和獻身報國。
他們甚至於用遮遮掩掩的語句,談起英國那個名門閨女使自己先去感染一種可怕的傳染病再去傳給拿破崙,當時由於一陣陡然而起的衰弱,他在無可避免的約會時刻若有神助地躲過了。
這一切都是用一種適當的和蘊藉的方式敘述的,有時候還故意裝出一種極端費嘆的姿態去激起競爭心。
到末了,人都可以相信婦女們在人間的惟一任務,就是一種個人的永久犧牲,一種對於強橫的武人的暴戾脾氣不斷委身的義務。
兩個嬤嬤都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完全墜入種種深邃的思念當中了,羊脂球沒有說話。
整個下半天,人都聽憑羊脂球去思索。不過本來一直稱呼她做“夫人”,現在卻簡單地稱呼她做“小姐”了,誰也不很知道這是為著什麼,彷彿她從前在評價當中爬到了某種地位,現在呢,人都想把她從那種地位拉下一級似的,使她明白自己的地位是可羞的。
到了夜飯開始的時候,伏郎衛先生又出現了,口裡重述著上一天那句老話:“普魯士軍官要人來問艾麗薩貝特 ;魯西小姐是不是還沒有改變她的主意。”
羊脂球乾脆地回答:“沒有,先生。”
不過在飯桌上,同盟解體了。鳥老闆說了三五句使人不大注意的話。每一個人都搜尋枯腸去發現新的例子,然而卻什麼也找不著,這時候,伯爵夫人也許忽然感到一陣泛泛的需要想對天主教尊敬一番,於是對那個年齡較大的嬤嬤問起聖徒們生活中的偉大事蹟。誰知有好多個聖徒做過的事,在我們看來都可以算是犯了重罪的行為;不過只要那都是為了上帝的光榮或者為了人類的幸福,天主教會並不處罰而都赦免了這類的罪惡。這是一種很有力的論據,伯爵夫人來利用它了。這樣一來,年老的嬤嬤對陰謀帶了一種巨大的支援,那或者由於一種默契,一種任何披著道袍的人最拿手的暗獻殷勤,或者簡單地由於一種湊巧的聰明的效力,一種可以受人利用的愚昧行為的效力。以前,人都以為她是膽怯的,現在,她顯出她是膽大的、愛說話的、激烈的。這一個真沒有被決疑論的暗中摸索搞糊塗,她的主義像鐵一般堅硬,她的信仰心從不遲疑,她的良心毫沒有顧慮。她認為亞伯拉罕的犧牲很簡單,因為她本人若是接著了來自上蒼的命令,可以立刻去殺父母,並且在她的見解裡,只要居心可嘉,絕沒有什麼是可以使得主不快樂的。伯爵夫人利用她這來自望外的同謀者的神權,如同根據這種道德公理做了一個註腳似的向她說道:“結局是判斷方法的標準哪。”
隨後她問嬤嬤了:
“嬤嬤,那麼您認定上帝容許一切方法,而在動機純潔的時候上帝是原諒行為的?”
“誰能夠懷疑這一層,夫人?一個在自己認為可以譴責的行為,每每由於使它感受的思想而變成值得稱讚的。”
她倆這樣繼續談下去,討論上帝的種種意志,預料他的種種決策,替他和好些真的不大和他有關的事拉上了關係。這一切議論都是含蓄的,巧妙的,慎重的,不過這個戴著尖角風帽的聖女的每一句話,都使那個出賣風情的女人的憤怒抵抗力受到了損傷。隨後,談話略略轉換了方向,手挽念珠的女人談到她會里的那些修道院,談到她的院長,談到她本人又談到她那矯小的同伴汕尼塞傅爾嬤嬤。有人從哈佛爾找她們去看護各醫院裡的好幾百個出天花計程車兵。她描繪那些可憐的人,詳細說明他們的病狀。而這時候她們在路上偏偏被這個普魯士人的壞脾氣扣住不教走,所以有許多可能由她們救出來的法國士兵都難免死亡!看護軍人原是她本人的專門技術,她曾經到過克里米亞,到過義大利,到過奧地利,說起自己在那些地方的戰場經歷,她陡然一下表白自己是個聽熟了銅鼓和喇叭的女修道士,這類的修道士都像是為了追蹤戰場,為了在戰役的漩渦當中收容傷員而生到世上的,若是說到用一句話去控制那些不守紀律的老兵,她們的效力比一個官長的來得大,這真是一個軍隊中的嬤嬤,她那張滿是小窟窿的破了相的臉兒似乎是戰爭種種破壞力的一幅小影。
沒有一個人接在她後面說一句話了,效力像是好極了的。飯一吃完,人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