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有個幹事業的樣子。”這句話一直烙在段小若的心裡。他很清楚,他不是回來發橫財的。他要做大事。為這大事,他走得毅然決然。
第七章 秘密武器(7)
他每每想起當年的情景,歉疚之情就像蛇一樣醒來。老爺子隻字未提他與勝男的關係,但看得出,那飽經滄桑的臉上寫滿了不捨。老爺子料定這一別之後,一對情侶將各奔東西。
因為每天都有追求者環伺在肖勝男左右,而以段小若的個性,是不破樓蘭終不還的。緣分不可能給他太多的等待。果然,不到兩年,肖勝男就嫁給了一位美國設計師,幸福說來就來。
其實,段小若遠沒有達到鐵石心腸的境界。當他得知勝男將嫁作他人婦時,硬是捧著端硯狠狠哭了一場。回望來路,他無以言對錯,他們畢竟沒有任何承諾。而那時候,他的事業正一籌莫展,多次想飛回美國,求老爺子一助,但終被自己鐵錨一樣的自尊拖住了。
這之後,他與肖勝男的聯絡就更少了。只是有一回,他到美國考察,探望過一次肖老。老爺子依然精神矍鑠,笑談之間,竟還提出一個設想,讓譽滿美國的女婿為小若操刀一個專案。“設計費嘛,我親自給你砍價。”段小若為老爺子的天真所感動,但他卻沒有去見肖勝男。時間敷衍了傷痛,卻抹不去心底的記憶。
老爺子八十歲高齡時,還在女兒的陪伴下回國小住了半月。那也是他最後一次踏上故土。老爺子回到H市,卻沒有見著段小若——他剛剛陪領匯出遊歐洲了。在一幫人的簇擁下,老爺子登上了龍天大廈,看著段小若蓋的大片樓房,老爺子興奮不已,柺杖直戳地面:“沒看走眼,真沒看走眼。”
龍天的售樓小姐,還以為又將成一單,趕緊奉承道:“您老人家眼光真準!”
當段小若匆匆趕回時,父女倆已飛回大洋彼岸。時空交錯,恍然如夢。
等到與肖勝男再見面,已是2004年。
北京的初冬,寒風瑟瑟。
八寶山古柏森森,陰冷寂寥。段小若早早地來到陵園。他要找一個人,今天是他的祭日,但他不知道他在哪裡。他好不容易才從管理員那裡查到名字:肖仁遠。這是他一生敬仰又一生愧疚的人。
拿著號碼牌,他一片片地搜過去。雪壓枝頭,他心裡結了厚厚一層冰。這一生,竟然沒有見老爺子最後一面。他感到有種說不出的罪過。他今天是來當面懺悔的。
他捧著白花,踟躕向前,一步步走近墓碑和往事。如果我不回到國內,又會是怎樣?如果與她在美國完婚,人生會有什麼不同?如果老媽願意去美國,或者不阻止我跟勝男,我還會執意回來嗎?這些問題,像繩子一樣緊勒著他。
看見了,看見了,一株柏樹,幾叢蘭菊,這是老人一生鍾情的植物。他快步走過去,果然,“革命老人肖仁遠之墓”赫然在目。他咚地跪了下去。
“伯父,小若對不住您。這些年來,小若太忙,跟您很少聯絡,您去的時候都沒看你一眼,這是我的罪過。承蒙恩典教誨,今生無以為報。小若只求好好做事,讓您九泉之笑感到欣慰。”段小若說著,連磕了三個響頭。
“伯父,麻煩代我向爸爸問聲好。告訴他,我現在有了點小出息,沒有給你們丟臉。你們生前是戰友,好哥們,卻被早早分開。爸爸做了幾十年孤魂野鬼,我想給他寄錢捎東西,卻找不到地址。伯父,你們哥倆一定得多喝幾杯。來,小若敬你們。這可是20年的茅臺哩。”
段小若開啟瓶蓋,將酒緩緩傾灑在地。此時陽光正好,*映在墓碑上,泛起陣陣金黃,空氣中瀰漫著酒的醇香。多美啊,他彷彿又回到了與老爺子共處的時光。一個個夜晚或黃昏,一對忘年交,相對而坐,以老故事下酒。那酒香彷彿來自火熱的革命歲月,來自那扇虛掩的窗戶和漆黑的槍口。老爺子半生出生入死,無甚嗜好,唯酒而已。酒是他最好的戰友和鎮靜劑,而老了卻被醫生奪了至愛。酒癮發了,他只得偷偷飲上幾杯,而每次都得以小若為藉口,有時還得給小若一個眼色,讓他幫著說說話。那種天真,讓人忍俊不禁。
第七章 秘密武器(8)
都說老人酒後嘮叨,老爺子卻自有分寸,從不失言。記得有幾次,段小若故意讓他多喝兩杯。向他問及父親在“*”中的死因,他總是一邊飲酒,一邊搖頭:“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小若感到,對父親的死,老爺子有著難以言說的隱衷,追問對他只能是種折磨。不僅是老爺子,就是自己的母親也不願意多談,只是簡單說,父親是在19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