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姐,你就別說了。這位民警大哥對我是高抬貴手了。”王軍怕翁史美把事情搞糟,嚇得聲音都變了。
“都怪我這弟弟不爭氣。”翁史美嘆了一口氣,不再跟民警鬥嘴。
斜眼民警把錢數完後扔進抽屜,連罰款收據也沒給翁史美開一張,就擺了擺手,示意翁史美趕快把王軍領走。王軍怕民警再變卦,先自溜了出去。
王軍一坐上卡車就長吁一口氣,他先朝李公言要了一支菸,吸完後他才罵了一句:“操,誰知道小姐也有他媽的臥底的!有的小姐現在跟民警勾結,你操了她,她打電話叫民警來抓你,我懷疑這罰款他們是對半分成!操!我這‘買’的成了犯法的,那‘賣’的倒成了受欺負的了,這幫臭表子!”王軍罵不絕聲。
李公言陰陽怪氣地說:“兩千塊錢睡個女人,起碼要睡個假Chu女才算對得起自己呀。”
陶片(5)
“操,我都窩火死了,你就別火上澆油了!”王軍啐了一口李公言,“你他媽的尖,跟鄉下女人搞,她們味道純、價錢低,又沒有那麼多的花心眼。”
“就是,”李公言得意洋洋地說,“城裡的小姐最能蒙人!”
“操,以後我去睡豬得了!”王軍打了自己一嘴巴。
翁史美本來還生王軍的氣,但他這一句話把她給逗笑了。李公言和王軍自己也笑了。他們就在笑聲中出了城,飛快地駛回零作坊。屠夫們一見王軍蔫頭蔫腦地回來了,就知道他惹了什麼樣的禍。魯大鵬打趣他說:“是不是褲衩都給人扒去了?”王軍一梗脖子說:“誰敢?”劉鐵飛嘿嘿地笑了兩聲,說:“下雨天不吉利,以後這樣的天氣就不要出去。”王軍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光頭,說:“我操他媽的雨!”王軍換上了油漬漬的背心短褲,站在了屠宰臺前。他宰起豬來十分奮勇,邊宰邊罵著什麼。翁史美對他說,這兩千塊錢從他以後的工錢里扣出,他別想著下個月別人領錢時,他的手上也會有一份。王軍點了點頭,使勁往死豬身上啐了一口痰。
翁史美長吁一口氣回到自己的屋子。她關上門,開啟窗戶,聽窗外沙沙的雨聲。夜深了,可她毫無睡意。她覺得雨夜不錯,那些平素籠罩著大地的月光和星光消失了,黑夜是真正的黑夜了。她嗅著太陽花極淡的馨香,很想知道孟十一當年在零作坊製作陶器時,是否以太陽花做過圖案?
翁史美忐忑不安地撥通了孟十一的電話。她的心狂跳不已,以至於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
“你在哪兒——”翁史美聽見孟十一身處一個十分嘈雜的環境。
“車站。”孟十一說,“你好嗎?”
“不好。”翁史美說完這句話,眼淚就像窗外的雨一樣刷刷地流下來了。
“怎麼了?嗯?”孟十一儘量大聲地問,“你的創作遇見了難題?不要心急,我也有過這種時刻。只要你的心沉靜下來,這種不好的感覺馬上就會過去的。”
翁史美無言以對。如果她真的在搞創作,那麼她的作品是什麼?是這些屠夫,還是每天都在被屠宰著的豬?
“這麼晚了,你這是去哪裡?”翁史美柔情地問。
“噢,我正在江西南部的一個火車站,在中轉換車。”孟十一說,“我看上了農村的一座陶坊,想每年來這裡搞幾個月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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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史美還想說點什麼,孟十一突然急急地對她說:“對不起,我馬上要上火車了,改日再給你打電話。祝你好。”
“祝你好。”翁史美說。
聽筒裡的聲音消失了。那種裹挾在雜音中的溫暖之聲消失了。聲音跟腳是一樣的,只要它行走過,就會留下痕跡。不同的是腳印能看得見,而聲音的足跡只有心能感覺到。孟十一的聲音就像雨絲一樣,總是給她帶來靈魂的洗滌和淨化。她為自己沒有及時問他有關太陽花花紋的事情而感到懊悔。同時,也為孟十一始終把她當作一個音樂人而感到悲哀。難道零作坊就是一個天經地義該從事藝術創作的場所?難道一個從鄉村走出來的女人擁有浪漫的情感就是離經叛道?翁史美把雙手伸向窗外,她接了一捧冰涼的雨,洗掉了臉上的淚痕,然後關上窗戶,躺在床上。此時此刻,她是多麼渴望著孟十一擁抱著自己啊。自從與紀行舟分手後,她還未與任何男人同床共枕過。她的生理感覺總是隨著心理的變化而變化,當她內心對情感無比灰心的時候,她的情慾就如冬眠的蛇一樣沉睡著。而當她的愛情開始甦醒的時候,情慾又如已逐漸熄滅下去的爐火遇見了風一樣,被鼓譟得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