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瞬,他騰身而起,掠向遠方,彷彿一隻胡鷹飛入了山林。
黑水沼澤極大,荒草蔓布,瘴氣籠著迷失的野獸白骨,澤中小道難尋,極易迷失,左卿辭當年也未踏入,獨有蘇雲落為搜靈藥,將血翼神教各處摸了個遍。如今受了傷無法行走,秦塵與白陌做了木架擔著她,左卿辭在一旁照料,每逢岔路都由她指引方向。
待行出沼地,穿越山徑,見到丘巒下方的數座石殿,高高的黑神臺,以及密佈廣場的神教教徒,江湖人無不為之欣喜。左卿辭卻僅是一瞥,轉去扶蘇雲落飲水,重新給她施藥。
要不是蘇雲落阻住石門,江湖人九成九都要葬身火海,人人為之感激敬佩,此刻儘管敵人在望,也無一人催促,都在一旁耐心的等侯。
蘇雲落面上的赤紅淡了,腫脹也消了幾分,只是骨脈俱傷,手都抬不起來。
左卿辭取出一帕點心,拈出糖糕掰了一角,讓她含取甜意,施完藥伴著她歇了片刻,忽道,“等回了中原,阿落生個孩子可好。”
如此私密的夫妻之語,聽得眾人不免生窘,左卿辭旁若無人,也不管周圍多少耳朵,“聽說會有些痛,你怕不怕?”
蘇雲落被他擁在懷裡,看不見臉,聲音細弱如遊絲,“——胡姬的孩子——也是胡姬——”
左卿辭默了一剎,輕哄般道,“胡姬又如何,做了我們的孩子,誰敢欺負她?要是如你一般可愛,或是如我一般聰明,豈不是好。”
停了一會,蘇雲落才道,“——她要是像我一樣笨——等長大了——天下哪還有另一個阿卿?”
左卿辭不語,半晌後一笑,“那還是要生一個,不然萬一世上有這麼一個人,他等不到自己的阿落,該有多糟?”
殷長歌聽得眼睛發紅,起身走去林邊,死死盯住神教的殿宇,恨不能將之踏為灰燼。
沈曼青秀目浸溼,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似羨佩、似駭然、又有些悵惘酸楚。
下方的廣場忽然傳來無數人的念禱聲,一個男子被架上了數丈高的黑神臺,嬰瑤在臺上戴著雪亮的銀冠,雙手舉起一把長刀,姿勢奇特,似舞似禱。
男子身形熟悉,汪勁盯得眼睛發直,猛然醒悟,“不好!這幫惡徒要拿侯爺血祭!”
江湖人倏然而驚,哪還按捺得住,轟然而動,向廣場衝殺而去。
左卿辭沉沉的未動,凝目打量黑神臺左右,過了一刻眼眸一垂,幾個留下守護的江湖精英驀然昏迷,被白陌與秦塵扶住,放到了一旁。
黑曜石所砌的神臺邊長六丈,高達九丈,由一條旋階行上,上有一方巨型王座,旁邊是祭臺。黑神臺是血翼神教的教主向上天獻祭,接受教眾敬拜之地,唯有長老以上才能踏足。
形似左侯之人此刻已被平置臺上,隨時將被開膛剜腹。神臺四周鋪著生鐵所鑄的柵格,跪伏著千餘奴侍,正等著護法以異族人的鮮血向黑神獻祭。
武林人群起衝殺而入,奴侍以□□及弓箭還擊,只是這些教徒武功粗淺,哪敵得過挾怒而來的江湖群雄,如同被狂風壓倒的長草,漸漸向神臺退去。
忽然雙方交戰之地爆開了大片煙塵,一簇簇如霧氣漫湧,江湖人見濃霧滾滾,又不知是否有毒,疑是惡教的陷阱,衝殺頓時一緩,下意識向後退去。
嬰瑤一見濃霧,頓覺是中原人的伎倆,見敵人不再前衝,驟然一聲尖嘯,藏匿的一批行屍湧出,將江湖人包抄起來。中原人見後方來敵,越發深信是敵人的詭計,齊齊轉成了向外衝殺。
行屍與江湖人撞在一起,雙方開始血肉相搏,濃霧漫散也停不了手,陸瀾山陷在其中,正與行屍廝殺,餘光似見左卿辭的身影,不免一驚,這貴公子不諳武功,若是真入殺場還得了,陸瀾山方要衝去保護,還未看得分明,人影又被濃霧掩去,他不免疑是看錯,搖了搖頭繼續激鬥。
嬰瑤在黑神臺上心急如焚,這本是一場完美的誘局,以左侯為餌,犧牲千餘奴侍,將中原人引入神臺附近,只要扳動祭臺邊的機關,無數毒水將從鐵柵噴出,將敵人蝕爛化骨。然而煙霧籠住了視野,她無論如何看不清檯下,正焦急間,風拂來朦朦的白塵,黑神臺上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與左侯極象的青年,俊美非凡,一雙長眸如冰,帶著奇異的寒誚。
嬰瑤驚愕之極,她看出青年並無武功,不知怎的竟然踏上了神臺,守階的侍奴居然不曾阻攔。她立刻頓足而起,欲以長甲劃斷來敵的咽喉,動作卻忽然慢下來,慢得如力量將盡的箭,慢得如拖著重殼的龜,慢得青年甚至不必躲,一抬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