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這麼耗?”話到此處,楓燁的語氣更不忿了幾分“你可好,讓她死心的話出口得就恁般容易?更可氣的是,說這樣話的時候,你恐怕還是帶著這一臉千年不變的欠揍的笑。”
“任她被傷成什麼樣兒,你都認定了這是為她好,是不是?”
雲澗握書的手又緊了一分。
“不願累及她,所以寧可自己一人靜靜地等死。你以為自己很崇高很偉大很了不起,是不是?”明熾颯豔的女子犀銳的目光逼視向他,神色裡透了一分諷意。
一慣雲淡風輕的溫雅公子,此刻五指緊攥,指節處都泛了糝人的青白。
“哼,你當我不知你心裡究竟怎麼想的!”楓燁語聲一揚“你雲澗自小就是這般死犟的性子,自記事起,便是處處發了奮地用功,以至曉諸子、通經史、諳兵法、擅音律,才調智計,樣樣堪稱群倫之冠,不過是因為不想讓人覺得你這病秧子是個無用的廢物!”
“你雲澗多傲氣呀,你才不要別人可憐、同情、關照!哪怕是你心尖尖兒上的那個人也一樣!”她語聲微微一頓“其實,你心裡一直在怕罷。害怕即便你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她仍是不離不棄守著你,衣不解帶地照顧你。因為,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病到最後自己究竟會狼狽成什麼模樣,你怕——怕她看到你最後的樣子,對不對?”
“你就是算準了那隻小云雀的性子,明明知道她心心念念地喜歡著你。但,只要一天不確定你的心意,她便一天不會表明心跡,絕不會一絲一毫為難了你。所以,你才能如此順利地演了這一出讓她死心!那,你也應當清楚,若是日後你真死了,她又想明白了這其中曲折,那,她也絕計是捨不得恨你怨你的——她只會自責死自己,自責沒能早早配成藥,自責沒能在你最後的日子裡沒能陪著你、照顧好你!”楓燁的語聲終於漸漸帶出了幾分怒氣“雲澗,你就是天底下第一的懦夫!”
“咳咳,咳”劇烈的病咳聲終於抑制不住地自肺腑湧出,雲澗有些艱難地微倦了身子,同時,喉頭泛上一股腥熱,頃刻間一口殷血就這麼嘔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雲澗的身世很不簡單,小云雀的身世同樣不簡單
看在偶這麼努力更新的份兒上,親們可以留一兩個字鼓勵一下下麼?
☆、故人夜訪(下)
楓燁見狀,眸間驀然顯了驚色,神情一剎焦切起來——他,竟是在咯血!
雲澗自己卻是已壓下咳意,直起了身子,極平靜地自袖間抽出一方素絲帕,細細拭淨了唇角的血跡,而後將那那沾血的帕子仔細收妥,動作極其自然。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此刻,楓燁的三根手指已搭上了他的腕脈,隨著時間越久來越久,她的臉色也愈來愈凝重這脈象,怎麼會沉緩到了這般,且透了一股陰寒之氣?
她雖並不深諳醫術,但關於他的病,卻是知道不少的。雲澗原本是胎中帶來的氣虛,另伴有陽虛,身子原本就較常人更為畏寒些。而這病若是重到了極處,則脈象沉緩而無力,甚至肺腑之間寒意漸盛而此時,便是疾入膏肓了。
她的心陡然一沉。
“還有多少日子?”知道他身邊一慣都有好幾個名醫伴著,半晌後,她勉力略平了心緒,問。
“大約,半年罷。”恍若無事般,雲澗答得平靜,甚至聲音都是一慣的溫潤入耳,彷彿是在說明天是什麼天氣,而非自己的死期。
“怪不得,這麼急著準備後事!”——楓燁語氣冷硬,此刻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著急讓那隻小云雀死心,為什麼他會忙於安排妥手上諸事,為什麼剛才她會感覺到蹊蹺。原來原來竟是這樣!雲澗——你這個混蛋!
心下驚怒,楓燁狠狠一眼瞪了過去。
可,下一刻,看著他這樣的波瀾不驚的神色,鬱結心中的一腔忿氣無處發洩——此時,她的確也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
其實,自她七歲那年認識八歲的雲澗起,她便知道他是活不久的。
很早的時候,便有蘇州名醫甄木風斷言,雲家三公子絕計活不過十七歲。而這個註定夭折的病弱少年,卻是自懂事起,便平靜地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安然恬適地生活著。
他說過的,一個人若是知道自己註定活到十七歲,同知道自己註定活到七十歲,其實也並無太大區別。都是在有限的年光裡儘量去做自己想做和該做的事,到臨了之時,少留些遺憾罷了。
所以,即便是在他病得最重的時候,也仍是日日強撐著看書、自弈、撫琴、作畫十三歲時,竹徑小潭邊,臨風而立的少年曾神色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