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起到金陵去協助老九。老九身邊缺人,尤其缺出主意的人。”
“是。”趙烈文站起。楊國棟、彭壽頤也站起來。他們知道曾國藩要進內室與春燕遺體告別,便告辭出門。
“惠甫陪我下兩盤圍棋。你們兩個回去吧!”曾國藩揮揮手。
“還下棋?”趙烈文驚愕得睜圓了眼睛,他對曾國藩此時的心態捉摸不透,只得重新坐下。幾個子擺下後,趙烈文看出曾國藩的棋法紊亂,悄悄地說:“中堂,今天不下了吧!”曾國藩不做聲,很快按下一子,趙烈文只得硬起頭皮陪著,心裡百思不解。一局未終,曾紀澤帶著幾個衙役進來,衙役們的手上都捧著東西。
“父親,幕府裡先生們湊了一千兩賻銀,還有輓聯祭幛。兒子請問,要不要刻訃告散發?”曾紀澤說完,站在父親身邊等候示下。這時後院又傳來春燕母親撕心裂肺的痛哭。曾國藩遲疑良久,對兒子說:“賻銀、祭幛全部璧還,輓聯留下,不發訃告。”
曾紀澤站在原地不動,好半天才囁嚅著說:“既然這樣,我這就去退還銀物。”
“慢點。”曾國藩叫住兒子,“銀物叫荊七去退,喪事你不要插手,只管去做你的事。《幾何原本》的序言寫好了嗎?”
“初稿擬好了。”紀澤站住回答。
“明天上午送給我看。”
“是。”曾紀澤低頭帶著衙役們退出。
“惠甫,這兩天你幫我料理一下喪事。”曾國藩停止下棋,小聲地對趙烈文說。
“中堂放心,我會把一切料理得熨熨帖帖的。用什麼規格,請大人定一下。”聰明的趙烈文終於看出了曾國藩內心的複雜情緒。
“今天夜裡就悄悄抬出衙門,一切祭弔儀式都在靜虛庵舉行,我不參加,紀澤也不去,就由你出面代表曾家應酬,儀式由她的兄長主持。通知安慶府縣,一律不要派人送錢送物去。此事不能張揚,靜悄悄地辦。請靜虛庵的尼姑念三天經。三天過後,就暫在庵內租一間空屋停著,是埋在安慶,還是運回湘鄉,以後再說。”
靜虛庵裡,尼姑們為春燕唸了三天超度經文。總督衙門裡一切如故,沒有一點辦喪事的跡象。曾國藩照常每天治事、見客、讀書、下棋,看不出一絲喪妾的悲哀。第四天夜裡,王荊七帶著供果、錢紙、線香、蠟燭等物,偷偷地陪著曾國藩來到城外靜虛庵。荊七將供果擺在春燕靈柩旁,燃起香燭,焚化錢紙。曾國藩坐在一旁的草墊上,看著黑漆發亮的棺材,既不哭,也不做聲,只是默默地呆坐。過了很久,他從袖口裡摸出一把雕花紅木梳來,輕柔地撫摸著。這是曾國藩給春燕買的唯一一件禮物,只值十文錢。春燕很喜愛,每天用它梳頭。那烏黑的長長的頭髮,那白裡透紅的面孔,隨著這把梳子來到了曾國藩的眼前。又過了很久很久,他叫荊七向尼站討來幾張白紙和筆硯。藉著昏暗的燈光,他為春燕寫了一副輓聯,吩咐荊七懸掛起來。輓聯掛好後,他又端坐在草墊上,兩眼呆呆地望著它,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反覆念著:“未免有情,對帳冷燈昏,一別竟傷春去了;似曾相識,悵梁空泥落,何時重見燕歸來。”
直到窗紙漸漸變白,天快要亮了,曾國藩才叫荊七將輓聯取下來,在春燕靈柩前焚燒。他最後仔細看了一眼那把雕花紅木梳,然後也將它扔進火中。望著梳子和輓聯一齊燒成灰後,才和荊七一道,無聲無息地回到兩江總督衙門。
五獻出蘇州城後,納王郜雲官也獻出了自己的腦袋
進入上海的李鴻章如魚得水,他的軍事和交際的才能得到充分地發揮,老師臨行送的錦囊妙計,他有取有舍。“移師鎮江”這一條他不願採納,“用洋人之力”,則謹記於心,運用極妙。他與英國海軍司令何伯和洋槍隊的首領、美國逃犯華爾關係密切。他將洋槍隊改名為常勝軍,以厚餉重賞引誘他們攻克了嘉定、青浦,很快便贏得了朝廷的嘉獎。在此同時,他又指揮程學啟、郭松林、劉銘傳、李鶴章、潘鼎新、周盛波等在蘇南連獲大勝,相繼拿下常熟、太倉、崑山。後來,黃翼升率淮揚水師來援,淮軍力量更強了。不久,華爾在打慈溪時中彈身亡,原副首領美國人白齊文當了常勝軍的首領。後白齊文索餉不得,痛毆上海道員楊坊,攫取白銀四萬兩。李鴻章一怒之下解了他的兵權,白齊文便帶著銀子投奔太平軍去了。常勝軍的首領則由英國人戈登來充當。這時,李鴻章命程學啟率所部開字營、戈登率常勝軍、黃翼升率淮揚水師三路並進,向蘇州強攻。
蘇州守將正是忠王的三女婿,已晉升為慕王的譚紹光。他的副手是納王郜雲官、比王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