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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說:江寧城內,長毛內部爭權奪利,愈演愈烈,大有內訌之勢頭。沅甫看完信,興奮得用手猛地一拍桌子,高聲喊道:“若真如筠仙信上所說,那將是天助我也!”

曾國藩急用手捂住他的口,輕聲說:“莫大喊大叫,軍中現在除我們兄弟三人外,無一人知道此事,你們務必不能洩露半個字。若露出風聲,軍營就會喪失鬥志,坐等大功告成。如這樣,反而自己害了自己,懂嗎?”

沅甫明白過來,很是敬佩大哥的謹慎有遠見。

“大哥,”隔一會兒,沅甫問,“有一事要請教你。俘虜的長毛如何處置,是不是都殺掉?”

“對長毛喊口號、貼布告,自然要講明投降不殺、脅從者釋放回籍的話,不過,”曾國藩輕鬆地說,“其實這兩年來,凡捉到的長毛,無論男女老少,一律剜目凌遲,無一例外。”

“剜目凌遲?”沅甫心微微一跳,“大哥,那也太殘酷了點,難道不可以少殺些嗎?”

曾國藩站起來,輕輕地一拍沅甫的肩膀,親切地說:“九弟,你還初離書房,沒有打過幾天仗,怪不得有此仁慈之念。我當初也和你一個樣。孟子說君子遠庖廚,讀書人連殺羊殺牛都不忍看,豈能親手操刀殺人?但現在我們已不是書齋裡的文人,而是帶勇的將官。既已帶兵,自以殺賊為志,何必以多殺人為忌?又何必以殺人方式為忌?長毛之多虜多殺,流毒南紀,天父天兄之教,天王翼王之官,雖使周孔生於今日,亦斷無不力謀誅滅之理。既謀誅滅,斷無不多殺狠殺之理。望弟收起往日書生的仁慈惻隱之心,多殺長毛,早建大功,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真男子。”沅甫點頭,牢牢記住了大哥這番教導。

談了大半夜國事,兄弟三人又扯到家事。曾國藩問:“沅甫,你剛從家裡來,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看到大哥一臉正色,沅甫猜想一定問的是大事。

“去年年底,我寫信要各位老弟代我將衡州五馬衝的一百畝水田退掉,不知現在退了沒有?”

“早退了。”沅甫聽問的是這麼一件小事,心想,這也值得如此認真!遂不經意地說,“大哥還掛著那件事!接到大哥的信後不久就退了。四哥也是一番好心,說大哥在外帶兵,顧不得家事,我們把大哥寄回的錢買點田放在這裡,今後也好為侄兒們謀點家業。五馬衝的田,還是請歐陽老先生去看的,田蠻好。”

“退了就好。澄侯及各位老弟的心意我領受了。紀澤母子在家,承大家照顧,大哥心裡已很感激,還要買什麼田呢?父親與叔父至今未分家,老班兄弟尚且怡怡一堂,哪有大哥自置私田之理!此風一開,將來澄侯必置產於暮下,溫甫必置產於大步橋,沅甫、季洪必各置產於中沙、紫甸數處,將來子孫必有輕棄祖居而移徙外家者。”

說到這裡,曾國藩臉色嚴峻,溫、沅也斂容恭聽。

“昔祖父在時,每譏人家好積私產者為將敗之徵,又常譏駝五爹開口便言水口,達六爹開口便言桂花樹,想諸弟亦熟聞之。你們嫂子女流不明大義,紀澤年幼無知,全仗諸弟教訓,引入正大一路,若引之於鄙私一路,則將來計較錙銖,局量日窄,難以挽回。子孫之貧富各有命定。命果應富,雖無私產亦必有飯吃;命果應貧,雖有私產多於五馬衝十倍百倍,亦仍歸於無飯可吃。大哥我閱歷數十年,於人世之窮通得失思之爛熟。”

溫甫、沅甫見大哥說得道理凜然,深為欽佩,說:“大哥教導的是。”

“家業之興與敗,全在勤、敬二字上。能勤能敬,雖亂世亦有興旺氣象,一身能勤能敬,雖愚人亦有賢智風味。祖父在生時留給我們八字家訓,這幾年,你們都照辦了嗎?”

“祖父留下的考、寶、早、掃、書、蔬、魚、豬八字,雖不能說樣樣都辦得好,但在父親督促下,人人都不敢忘。”沅甫答道。

曾國藩感嘆地說:“祖父有過人之智慧,只是生不逢時罷了。即就這八字而言,一家奉之,一家興旺,家家奉之,國泰民安。”

說到這裡,沅甫想起紀澤、紀鴻各有一封給父親的信,連忙拿了出來。曾國藩見八歲的紀鴻也能寫幾句通順的話來,心裡甚是歡喜,看了紀澤的信後說:“這孩子新近完婚,還望祖父和各位叔父嚴加督教。父親當年完婚亦系十八歲,滿月即就外傅讀書。紀澤上繩祖武,亦宜速就外傅,不能虛度光陰。新婦是貴家小姐出身,未習勞苦,過門後要遵我家風,教以勤儉恭謹,紡績以事縫紉,下廚以議酒食,孝敬以奉長上,溫和以待同輩。這些都是婦道之要。我要寫信給紀澤,以後新婦和女兒們,每人每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