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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為,一入官場,則身不由己,將會迫不得已地做出許多絕情絕義、得罪朋友的事來。這幾年,他常出沒於曾、胡、左之處,卻始終以一個布衣朋友的身份,儘自己的力量為他們做點事,既不要薪俸,也不受保薦。為此,曾、胡、左都格外敬重他。曾國藩鄭重地思考著歐陽兆熊的話,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前些日子,軍機處遞來一份上諭,提到俄國願意出兵幫助朝廷打長毛,並願代辦南漕海運之事,為此徵求曾國藩的意見。曾國藩復奏,委婉指出,自古外夷幫助中國,成功之後,每多意外要求,為防日後要挾,借外兵之事宜緩,以後視其誠意如何再定;至於俄國人願意代運南漕,似可允許。在奏摺末尾,曾國藩鄭重向朝廷建議:目前暫資夷力以助剿漕運,得紓一時之憂;將來師夷智以造炮製船,尤可期永遠之利。這道上諭給他一個重要啟示,是否可以借洋人之力來保衛呢?武昌、漢口都有英、法等國的租界,據彭玉麟日前報告,英國艦隊司令何伯、參贊巴夏禮現正在漢口,多次表示願助湘勇水師之力。這次就請他們出面幫忙吧。

曾國藩這個想法,歐陽兆熊也同意。

“小岑兄,你明天就回太湖去,要潤芝請官秀峰去會見何伯、巴夏禮。洋人重利,官秀峰有的是古玩珍稀,送幾樣給他們,我想武昌可保無虞。”

就在東流商量如何保武昌時,武昌官場已是一片亂糟糟的了。從鄧紹良帶著殘兵敗將進入漢口的那天起,武昌省垣各衙門的官員們就急得如同窩巢著了火的一群胡蜂,惶惶不可終日。官文一面匆匆向胡林翼告急,一面草草部署守城兵力。他對守城毫無信心,私下收拾細軟,隨時準備逃走。各糧臺軍火總局委員聞警散盡,閻敬銘呼喚不靈,氣得連上吊的繩子都已備好。歐陽兆熊作為胡林翼的特使,這時急急忙忙來到湖廣總督衙門,將曾國藩的主意告訴他們。猶如一場噩夢初醒,官文等人定下神來。第二天,官文、閻敬銘穿戴整齊,攜著重禮,過江來到江漢關,拜會何伯、巴夏禮。

英國侵華海軍司令何伯,五十出頭,肥頭大耳,腆肚挺胸,坐著不動的時候,倒有一副海軍將領的威風;但一走動,則一蹶一拐地,模樣難看極了。左邊的那隻瘸腿,是前年指揮英法聯軍侵襲大沽炮臺時的紀念。作為一個軍人,他感到這是極大的恥辱。對於中國朝廷和人民,他有一種本能的傲視和仇恨。他的助手,英國駐華外交參贊巴夏禮,則又是另外一番神態。巴夏禮只有三十三四歲,二十年前便來到中國。這個中國通身材頎長、風度翩翩,既有英國紳士的派頭,又受華夏文化的薰陶,顯得溫文爾雅。咸豐六年,巴夏禮任廣州代理領事時,蓄意製造亞羅號事件,挑起第二次鴉片戰爭。去年又參加簽訂北京條約。巴夏禮年紀不大,卻對太平軍和清廷兩方面都有很深的瞭解,使得地位和年齡都在其上的何伯,對他也言聽計從。自從北京條約簽訂之後,英國便改變它過去的中立立場,轉而全力支援清廷。幫助官文阻止太平軍進攻武昌、漢口,是一件對清廷,也對英國有益的好事,本可以立即答應,但這個狡詐的職業外交官要藉機撈一把。趁著何伯還在拈鬚考慮的時候,巴夏禮開口了:“官中堂,我們願為貴國效力,但利益均等,是我們英國人奉行的原則,你看呢?”

外交參贊輕輕地搖動二郎腿,栗色皮鞋亮晃晃的,使官文、閻敬銘的褐色官靴黯然失色。

“當然,當然。”官文卑微地點頭哈腰,轉過臉對身後的隨從厲聲輕喝,“還不快把禮品拿過來!”

僕從捧出一個三尺多長的木匣,官文親自開啟,一把古色古香的寶劍躺在猩紅金絲絨墊上,綠色刀柄上,幾顆珍珠在熠熠閃光。官文得意地介紹:“這是三年前在江陵楚墓中出土的寶劍。”

巴夏禮欣喜地湊過臉來,說:“江陵,我知道,這是貴國二千多年前楚國的都城。”又對坐在一旁的何伯用英語稱讚,“司令,這是件稀世之寶。”

何伯連忙接過去,貪婪地看著。

“這把劍送給何大人,還有一樣東西送給巴大人。”官文從另一僕從的手中接過一個三寸見方的木盒。開啟木盒,映入眼簾的是一顆徑長一寸的罕見珍珠。這就是那年官文向曾國藩、多隆阿炫耀的三萬兩銀子買來的珠子。官文獻媚地挨著巴夏禮的肩膀,指著珍珠說,“巴大人不要輕看了它,這是一顆夜明珠。今夜你可以試試,黑夜之中,百步內可見它的光毫,三步內可借光讀書。”

“真有其事?”巴夏禮驚得合不上嘴。

“一點不假,鄙人親自試驗過。”官文合上木盒,“這是送給巴大人的一點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