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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部分

“大人,彭大人、黃軍門來訪。”傍晚,當曾國藩兀自對著蠟燭枯坐時,親兵進來稟告。

“請。”話音剛落,彭玉麟、黃翼升一先一後地邁進了門檻。

“滌丈,還在辦理公務?”彭玉麟笑著問。

“沒有,這一年多來,我夜晚是一點都不能治事了,只能呆坐著,真的是尸位素餐,問心有愧。”曾國藩邊說邊招呼他們坐下,親兵獻茶畢,退出。

“聽說丁中丞送給你老一個水晶墨石,用裡面的水點眼睛可使瞎眼復明,真有此事嗎?”黃翼升問。

“若真有此事,我的右目不早就復明了。”曾國藩淡淡地笑著,說:“不過丁中丞倒是一片好心,那石頭裡的水雖不能使瞎眼復明,但一滴到眼中便覺清涼舒服。說不定還是靠了這種水,不然左目現在可能也失明瞭。”

“我去請兩個洋醫生來看看如何?”彭玉麟說。

“算了。我的眼睛就是華佗再世也治不好了,讓它去。瞎了也好,瞎了什麼都看不到了,眼不見心不煩。”曾國藩苦笑著說。彭、黃二人也苦笑著搖搖頭。過一會兒,他問:“水師近來操練如何?當兵的不打仗,麻煩事更多,只有每日把操練安排緊湊,才可勉強把他們的心拴住。”

彭玉麟說:“長江水師違紀犯法的事,近兩年來屢禁不絕,吸食鴉片成風,打架鬥毆還算是小事一樁,炮船挾帶私鹽、鴉片時有發生,有的營十天半月難得操練一次。”

“那個強搶民女,打死髮妻的副將抓起來了嗎?”曾國藩插話。

“早已抓起來了。”彭玉麟答,“這種事,若不是百姓攔輿告狀,他長年駐黃石磯,一手遮天,我們哪裡知道!”

“對這種人決不能手軟講情。雪琴嫉惡如仇,果斷強硬,我很贊同。有人說你是彭打鐵,其實帶兵的人要的就是這種打鐵的性格。昌歧,你在這方面軟了點。”曾國藩望著黃翼升說,“歐陽平搶民女,這不是第一次了,有人向你告發過,你沒有認真過問。”

“老中堂指教的是。”黃翼升誠懇地說,“我看歐陽打仗也還行,只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他也沒當一回事。若是上次說重點,他或許也不至於下毒手打死多年共患難的妻子。”

“是的呀,先是寬容,結果反而害了他。我們帶兵的將領,就好比管子弟的父兄,只宜嚴,不能寬,這就是愛之以其道。”曾國藩說,又問:“歐陽平如何處置?”

“看來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彭玉麟堅決地說。

“我也同意,但他是副將,非比尋常武職人員,各項證據都要充分,還要他自己簽字畫押。”曾國藩說。稍停一會兒,他以沉重的心情感嘆,“歷史上任何一種軍隊,不怕他組建之初是如何的紀律森嚴,以後又是如何的戰功輝煌,時間一久,必定滋生暮氣,直到腐爛敗壞。前代不說,本朝的八旗兵、綠營,當初都是英勇善戰的軍隊,入關統一全國以及平定三藩叛亂,都是靠的他們,後來不行了,但他們的威風至少還維持過幾十年。我在衡州練勇之初,曾希望湘軍不蹈八旗兵和綠營的覆轍,誰知打下江寧後就不能再用了,不得已十成裁去八成,留下水師這支軍隊,我寄予很大希望,願他們成為抵禦外侮的柱石長城,不想它也不爭氣。”

彭玉麟、黃翼升一齊說:“是我們辜負厚望,沒有把水師整頓好。”

“這是氣數使然,不能怪你們。”曾國藩輕輕地緩慢地說著,心中似有滿腹苦惱要倒出來,但終於沒有吐出。“二位今夜來有何事?”

“滌丈,長江水師發現了哥老會。”

“水師也有哥老會!”曾國藩驚訝地打斷彭玉麟的話,他最擔心的就是此事,最怕的也是此事。申名標當年譁變,險成大禍,就是有哥老會在暗中串通唆使。審訊中還得知哥老會組織嚴密,更令他又怒又懼,所以霆軍查出來的一百多個哥老會成員全被處以斬首。總以為如此嚴厲的鎮壓,能收到斬草除根的效果,豈料它竟在水師中復出。

“黃軍門,你把詳細情況對滌丈談談。”

“前些日子瓜洲總兵孫昌國在儀徵巡視。一天傍晚,他微服到附近村鎮散步,見一家小酒店坐著三個水師官兵,邊喝酒邊交頭接耳,行為鬼祟。他於是也要了一杯酒,坐在一旁裝著喝酒的樣子仔細聽。說的什麼大半沒聽清楚,只聽到說申名標被殺,張文祥眼看要剮,我們袍哥又要倒黴了。還說我們袍哥殺不盡斬不絕,到時我們劫法場。孫昌國一聽,肯定他們是哥老會的,大怒,當時就派人將這三人抓了起來。一問,都是軍官,一個千總,一個把總,一個外委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