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顆炮彈。”
“成績不小哇,純甫。”曾國藩禁不住大聲讚揚起來。“都供應了哪些軍隊?”
“槍支南運江督標親兵營、蘇撫標護軍營、吳淞外海水師、長江水師、北運神機營、山海關行營等等。炮供應各炮臺所需,如江陰、象山、焦山、都天廟、吳淞、下關、威海衛等地。還有一個重要的去處,老中堂猜猜。”容閎說得高興起來,彷彿如小時候得了一次意外的好處,喜得要母親和他共享愉快一樣,居然叫曾國藩來猜謎了。
曾國藩也讓他說得很興奮,隨口答道:“我猜不出。”
“老中堂,我告訴您!”容閎咧開大嘴笑道,“威靖、惠吉兩艘船上四十八門大炮全是敝局所造!”
“不錯,不錯!”曾國藩連聲讚道,“再造出幾十門好炮來,把操江、測海兩船上的炮也全部換成貴局的。到時我去請恭王、文大人他們南下上海來檢閱,看看從船到炮都是我們中國造的戰艦。”
“那太好了,明年就可以改裝。”容閎激動地說。
“純甫!”停了一會兒,曾國藩語重心長地說,“中國有座古長城,是用磚石建造的,歷史上它起著抵禦夷狄侵犯的重大作用。現在,磚石長城已不起作用了,需要建一座新的長城,它要靠槍炮戰船來建造。江南機器局便是建造這座長城的總工廠。純甫,你想想看,你身上的擔子有多重!”
“是的,老中堂說得對,未來中國的長城,要靠槍炮戰船來建造,卑職能為國家造船制炮,無比自豪,無比光榮。卑職一定盡職盡忠,決不負太后、皇上和老中堂的重託!”
曾國藩滿意地點點頭,突然瞥見窗外匆匆走過一位碧眼金髮的外國人,遂問容閎:“機器局裡僱了幾個洋匠?”
“目前負責技術指導的有八位洋匠,為頭的是美國人科爾和史蒂文生。”
“科爾就是原來旗記鐵廠的老闆嗎?”曾國藩問。
“正是。”容閎答,“當年買下科爾的鐵廠,共用去六萬兩銀子,其中四萬兩是海關通事唐國華出的,他藉此報效贖罪,另兩萬兩由海關道籌借。”
曾國藩感嘆地說:“買下這個鐵廠,並將局址由虹口移到高昌廟,這的確是機器局興旺發達的一個轉折點,這是少荃為今日中國所立的一大功勞。”
“除開高昌廟外,還買下了陳家巷、龍華兩處地皮。李中堂說,今後還要建鍊鋼廠,建大倉庫,要地方。”
“少荃是個當家辦事的人,他想得遠。”對於李鴻章任江督期間所給予江南機器局的強有力的支援,無論從個人私情,還是從國家利益上,曾國藩對他都是感激的,也由此看出了他遠遠高於一般疆吏的識見和才幹。
“機器廠、造船廠、鍋爐廠、翻譯館,都是在李中堂手裡建成的,共花去六十萬兩銀子,有一半是李中堂從軍費裡開支。故有人說,李中堂今後會把機器局變為淮軍的軍火廠,否則他不會下這麼大的本錢。”容閎對李鴻章的敢作敢為一向佩服,但對他聚斂財富、任用私人一套又很反感,而對眼前這位年高德劭的老中堂,他則是欽敬得五體投地。在容閎的眼裡,曾國藩是一座巍巍崑崙,獨立於這個時代,任何其他人都不能和他比擬。
曾國藩淡淡一笑:“把淮軍裝備好也是好事,平息捻亂還不是靠的淮軍作主力?”
容閎沒有做聲。這時楊國棟帶著一批工匠過來,笑嘻嘻地對曾國藩說:“大人,這些人是我從廣東請來的匠師,他們從未見過您,硬吵著要我帶來見見。”
“拜見中堂大人!”楊國棟身邊十幾個匠師們一齊喊道。
“各位先生免禮。”曾國藩滿臉笑容地對工匠們說,“我是一個糟老頭子,沒有什麼看頭。你們都是機器局的功臣,為國家作出了很大的貢獻,我是特來看你們的。”
“曾中堂偉大!”一個在香港多年的中年匠師蹺起大拇指,模仿洋人的口氣稱讚。更多的匠師在曾國藩的面前都顯得又激動又侷促,感到手足無處放。一個黑髮藍眼白面板的青年匠師大膽地衝出來,伸出雙手握起曾國藩的手,唬得趙烈文、吳汝綸以及一旁的戈什哈忙圍過來。曾國藩毫不介意地與青年匠師拉起手,和藹地問:“你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
青年匠師臉刷地紅起來,不好意思地說:“我父親是廣東人,母親是英國人。”
“怪不得你的眼睛是藍色的。”曾國藩快活地說。
楊國棟走過來說:“大人,他前年才回國,在英國生活十多年,養成了洋人的習氣,見人就拉手,請大人原諒他不懂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