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得起來,至少得摟住他的脖子,至少得對他說:
“別難過了,我的父親。我的病已全好了。”
木匠俯下身子,趴在維克多的床上。
完了。老樹從樹梢一直裂到了樹根。莫冉德爾的心變軟了。
“我放你走,我的孩子。回去跟他們在一起吧,你還去駕船。如果偶爾能順便見到你,對我來說,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現在課間休息,吃飯和自修的鐘聲不再響了。
假期到了,很大的學校冷冷清清。
除了大院子裡的噴泉聲和操場上麻雀的叫聲以外,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
三三兩兩的馬車車輪聲聽上去又遠又輕,因為街道上都鋪上了稻草。
就是在這種寂靜和孤單中,學生莫冉德爾清醒過來了。
他看到自己睡在一張潔白的床上,感到非常驚訝。密織薄紗的床幃圍著床,他處在一片半透明的、清靜的、和外界隔離的氣氛中。
他很想爬起來,稍微撩開一點床幃看看他是在哪兒,但是他雖然通體舒適,可是卻沒有力氣,他只能等著。
他聽到周圍有人在低聲說話。
好像有躡手躡腳走路的聲音,好像還有一種熟悉的敲打聲,聽上去就像是一根木棍在地板上戳過來戳過去。
維克多曾經很熟悉這種聲音。
我在什麼地方?
在哪兒?在南維爾美人號的上甲板上!
是那個聲音!肯定是那個聲音!
病人用盡全身力量,用微弱的——不過他自以為很粗的嗓音,喊道:
“喂!阿奇帕若!喂!”
床幃被拉開了。在刺眼的陽光中他看見了他在昏迷的時候喊到的所有心愛的人。
所有的,是的,所有的!
他們全在這兒,科拉麗、莫冉德爾、路瓦老爹、路瓦大媽、瀰瀰爾、小妹妹,還有被燙傷的阿奇帕若,他還是瘦得像他的那根撓鉤,他咧著嘴無聲地笑著,笑得十分開心。
每個人都伸出胳膊,每個人都俯下腦袋,有親吻,有微笑,有握手,有提問。
“我在哪兒?你們怎麼在這兒?”
但是醫生的囑咐是嚴格的。灰白頭髮做這種指示時可不是開玩笑。不能把胳膊伸出被窩,不能多說話,不能激動。
為了不讓孩子多說話,莫冉德爾講個不停。
“你想想,十天前,你生病的那天,我正好來看校長,想跟他談談你的情況。他告訴我你有了很大的進步,學習非常勤奮……
“你想想我有多高興!我要求看看你。剛剛打發人去叫你,你的學監就神色驚慌地來到校長辦公室。
“你發高燒了。
“我奔到醫務室。你已經不認得我了,兩隻眼睛紅得像燭火,嘴裡不停地說著胡話!啊!我可憐的孩子,你當時病得多重啊!
“我片刻不離地守護你。
“你胡言亂語……你一直在喊南維爾美人號,喊科拉麗,喊新船。天知道你還喊些什麼!
“於是我記起了那封信,科拉麗寫來的那封信。信是別人在你的雙手裡發現的,後來交給了我。我呢?把它忘了,你能理解嗎?
“我從口袋裡掏出信來看,我悔恨得使勁敲我的腦袋,對自己說:‘莫冉德爾。你的悲傷不應該使你忘掉朋友們的痛苦。’
“我寫信紿大家,要他們來找我們。
“沒有迴音。
“我趁著你的病情好轉的一天,我去找他們,把他們領到我的家裡。他們現在就住在我的家裡,將一直住到我們把事情妥善安排好。
莫冉德爾的奢望(4)
“對不對,路瓦?”
每個人都熱淚盈眶,是的!這時候,只好對灰白頭髮的醫生說抱歉了,維克多的胳膊伸出了被窩。莫冉德爾還從不曾得到過這樣的擁吻,一個真正的、親熱的、孩子的擁吻。
接下來,因為不可能把維克多接回家,所以大家對生活作了安排。
科拉麗留在病人身邊,好讓他的湯藥好喝一些,並跟他聊天。
路瓦大媽去管理家務,弗朗索沃則去監管莫冉德爾在大街上蓋的一所房屋的工程。
至於莫冉德爾,他要動身到克拉姆西去。
他要去看一些熟人,他們擁有一家運送木排的大公司。
他們將會非常樂意僱用一個像路瓦這樣有經驗的船家。
不!不!沒有人提出異議,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