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無疑是痛苦的折磨。最要緊的是,我還必須把這種對生命意義的價值否定,跟我所深愛著的人聯絡起來。使我陷入虛無的茫然和失落之中,無所適從了。“活得有價值、有意義”曾經是我一直要追求的,然而我現在卻不斷地問自己,那種概念和意義上的“價值”與“昇華”,到底是不是我應該追求的?是不是我應該膜拜和效仿的榜樣呢?也許生命的全部價值,真的是在於自己的愉悅和快樂?那麼我從小所受到的矚目和期望,來自父母的、師長的、同學的矚目和期望,難道都毫無意義了嗎?生命的價值到底該怎樣定義?是“主觀上超越”還是“客觀上順從”呢?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已經離開了我,不管他們是受到了來自天堂還是地獄的召喚,總之他們是遠離我了,再也不可能回來了。而我呢?卻陷入了重重疑慮和矛盾之中,被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混亂和無奈所困擾幷包圍著。
麟哥、阿素和霆也許還可以算作是愛的勇者,可小春和康康的死亡是否就真的毫無意義了呢?可這毫無意義的死亡,是否與“重如泰山”的死亡經歷過同樣痛苦的過程呢?是否和“重如泰山”的死亡同樣一去不返、孤獨無奈呢?是否一樣作為喜怒哀樂和新陳代謝的終點?是否一樣充滿了淡紫色的神秘和鵝黃|色的嘆息呢?可不管怎樣,小春和康康還是死去了,無可挽回。
在經歷了一晚上的痛哭之後,谷洪濤已經憔悴不堪了。鑑於他已經有些失常的精神狀況,我們決定不讓他參加小春和康康的追悼會了。那天上午十點半,突然間來了將近三十人。據杜力民在我身邊輕輕告訴我說,大部分都是酒吧的MB和服務生,而那個被眾星拱月般簇擁著的中年男子,毫無強烈光線的情況下仍然戴了墨鏡的那個,就是酒吧的老闆之一。我不由得緊張起來,想起他手裡葬送了這麼多沾滿鮮血的生命,我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看待他了。等到他走過來向小春和康康的遺體鞠躬的時候,摘掉了眼鏡,我這才看清楚他的樣子。說實話,我一直把這所酒吧的老闆想象成或者凶神惡煞、或者妖里妖氣的鬼魅形象,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在和我腦海裡的形象無法吻合,甚至沒有一點相像之處。這個男人帶著貴族一般的高傲和冷漠,好像永遠都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勝利者。他的表情很冷酷,卻使他的濃眉大眼在不加任何修飾的情況下,也很是咄咄逼人。平心而論,他的長相和氣質都是一流的,甚至可以成得上是非常英俊的。這使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和我印象中那些佈滿皺紋還要塗脂抹粉、讓人一見就定然要作嘔或者噩夢連連的MB老鴇形象完全不沾邊。
杜力民在我耳朵邊上輕輕地耳語著:“他並不面目可憎對嗎?可實際上他是最心狠手辣的一個。你看見他的鼻子了嗎?很好看不是嗎?那是去美容醫院整形的結果。”不知道為什麼,杜力民這樣一說,我再看那個人的時候,總覺得他的臉是假的,好像帶了面具一樣,甚是可怖。因為人太多,小小的“告別室”根本站不下,杜力民就拉著我到衛生間去小便。臨出來的時候,杜力民在盥洗間用冷水冰了冰臉,站在走廊上跟我說:“等一下吧,他馬上就走,不會待很長時間的。”我不明白杜力民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把握:“你怎麼知道?”杜力民輕蔑地冷笑一下:“哼!你以為他關心小春和康司令嗎?錯了,他是為了走個形式,無非是為了收買人心而已。”我不明白這種“收買人心”會不會有收效和意義,只是覺得這個人在,就沒有人敢流露自己的真實感情,一切都變成虛偽和假惺惺的味道了。
杜力民的預言果然應驗了,沒有五分鐘,那個人就帶著三四個人離開了,其它的人也都三三兩兩地走出來了。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在這樣的場合下問出來,可又實在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所以還是問了出來:“大頭仔,問你一個問題。”杜力民正在專心的看著離開的人,似乎是在觀察著什麼。聽到我跟他說話,就回過頭來:“啊?什麼問題?你說吧?”我舔了舔因為天冷而乾裂的嘴唇:“都說同行生妒,可你們之間的感情似乎都很好?這是為什麼?”杜力民笑了:“你不會明白的,開始連我也不明白。背後整人,互相坑害的事兒在普通的‘漁場’裡經常有的,在這兒確實不會有。”我瞪大了眼睛等著他後面的話,他卻眯起眼睛來看著一個穿了淺綠色防寒服、稍微有些女氣的人,直到那個人消失了,才回過頭來對我說:“看見剛才那個人了嗎?他是在這兒做的時間最長的,過了今年,就是第五年了。”我不由得吃了一驚,很奇怪那個人怎麼會這麼長的時間仍然可以安然無恙?沒有受到那傳說中恐怖詛咒的威脅呢?我正猶疑的時候,杜力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