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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頁

冷蘭瞪著他,她的面孔已經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眼淚不停地湧出來,那張臉依舊沒什麼表情。

只有疲憊。

如果你認識真的苦難,你會知道,苦難並不是一張悲哀的面孔,而是一張麻木的面孔。一張滄桑的臉上,不是佈滿傷痛,而麻木與茫然。

麻木,被折磨太多次,無論多痛,連一個疼痛的表情也懶得給了。人的表情本來就是溝通用的,如果當事人認為溝通無效,會先是停止辯解、然後停止哀求、然後不再慘叫,然後沉默,然後連疼痛的表情都沒有。呆呆地看著你,眼睛裡不是悲哀而是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然後認為一切無法解決,只要沉默著捱過去。

不僅肉體疼痛如此,精神痛苦同樣如此。每個孩子都會做出努力,希望得到認同與讚許, 一次不行再一次,這個方向不行另一個方向,無論如何都不行,只得向讚許的反面努力,指責與辱罵,至少也是一種關注。

帥望呆了一會兒:“你真的決定這麼做?”

冷蘭點點頭:“是。你讓我問你,好,我問你,我這樣做對嗎?”

帥望道:“不對。”

冷蘭:“為什麼不對?”

帥望道:“首先,懲罰你自己,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只能讓關心你的人痛苦。其次,冬晨對你的感情很深,你除非真的同別的男人被他捉姦在床,他是不會相信你已經移情別戀的。最後,如果你真的同別的男人上床,那對冬晨來說,真是,對他人生信念的極大打擊。”

冷蘭微笑:“誰關心我?我父母死了,因為我。我的家,已經沒有了。冬晨,他不會原諒我,那麼,對冬晨來說,趕走他,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帥望沉默,對冬晨來說,這件事是對的還是錯的?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內心存疑彼此折磨,還不如直接說一聲“滾”,人是健忘的動物,時間會抹去一切。

冷蘭沉默一會兒:“他早晚會找到更適合他的人。”

帥望問:“你覺得,你是什麼樣的人?”

冷蘭笑 :“讓我想想,愚蠢、自私、固執、冷漠、暴躁、陰沉、不管做什麼事,都與眾不同,與我共事的人,每天等著我鬧出新笑話,他們甚至會打賭,我那天會講幾句蠢話。”

冷蘭沉默一會兒:“象垃圾,沒有存在價值。”垂下眼睛,微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知道你師父你父親怎麼想,我只是,想一個人待著,在這兒,就挺好。我並不想同他們搶什麼,我甚至,根本不想見任何人,我情願一個人待著,我處理不了更復雜的問題,我也不想處理。我很累。”

帥望蹲下,看著冷蘭的眼睛:“你知道我師父在想什麼?你認為他在想什麼?他在想,這個小丫頭來搶我的東西?你覺得我師父會那麼想?”

冷蘭垂著眼睛:“韓掌門是個好人,不過,他還是會想,我是來搶他的東西的,只不過,他不打算傷害我,他打算讓著我。”

帥望呆了一下,是吧,冷蘭說的對吧?雖然他師父很無私,但未必會覺得冷蘭是為了和平而來,他師父可不蠢啊。

不,我師父不會認為掌門的職位是他的東西——他還是會有點不快吧?他是否有過這種情緒?

帥望半晌問:“那麼,你是來搶東西的嗎?”

冷蘭笑:“不是,我來,是因為我母親說,你快去找韓掌門,我父親死了,我媽媽很害怕,她認為有人會繼續傷害我們家的人,她讓我找韓掌門,她說,只有韓掌門會保護我們。我不得不來,我不能反對,”冷蘭慢慢雙手掩面:“我知道兇手是誰,我必須鼓起勇氣說謊,恐懼、內疚、驚惶、一開始很緊張,後來象一根繃了太緊的弦,疲憊得希望自己已經死掉。以前,我很憤怒,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憤怒,對我不得不做的事,我不想做的事,錯事,我感到憤怒,想殺死每個靠近我的人,後來,我厭惡 我自己,希望自己死掉。每天早上,我醒來,睜開眼睛,看到第一線光,內心就會呻吟‘我想死,我希望自己已經死掉,不用爬起床,不用做任何事。’現在,我只覺得累,我只想一個人待著,不想見任何人,不想做任何事,你覺得,我這樣,會搶任何人的東西?我想搶什麼?唔,你說得對,很早的時候,我十二歲時,第一次來冷家,我是想搶點什麼,證明我是個,我是個有價值的人,證明我很了不起,證明他們看錯我了。”

冷蘭搖搖頭:“我只證明了,我做什麼都沒有用,他永遠認為我是個一文不值的人,就算真得了白劍也不算什麼,他那兒有唯一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