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圭站著不動,軍士豈敢上前拉扯。
鳥皇沉下臉來:“奇圭,你雖是皇兒,不能違抗軍令!”
奇圭哭了:“敵人兵臨城下,大將卻死在自己營中,怎麼能能打贏這一仗,到時國家都亡了,還有什麼國法!如果母后不能饒過安將軍!兒臣願意死在這裡!”
鳥皇沉默,奇圭跪在那裡,身子不住顫抖,箭傷令他虛弱,這一路顛簸,再一跪一哭,傷口一定痛得厲害吧?
沒人開口,眾將只是重又跪下,奇圭的臉色越來越慘白,血漸漸從包紮好的繃帶處滲了出來,終於,姚一鳴顫聲道:“王子殿下,你已經盡力了,皇后主意已定,你還是回去吧。”
奇圭默默搖了搖頭。
鳥皇想:“真想不到,奇圭竟是真心要救安志。”
鳥皇終於起身,去扶起奇圭:“起來吧。”
奇圭問:“請母后放了安將軍。”
鳥皇道:“將安志帶上來!”
軍士將安志拖上來,一身血跡,人已半昏迷,一被放開,便撲倒在地,半晌才仰起頭:“謝皇后不殺之恩。”鳥皇道:“不是不殺你,只是兵臨城下,不得不從權,安志,不要再做錯。也希望你能夠立下戰功,不枉圭親王為你求情,安志,過去叩謝親王。”安志掙扎起身,要跪下去,已被奇圭扶住:“安將軍,小王拖累你……”一雙眼已含淚,小孩子見血,心中又怕又痛,忍不住要哭了,安志詫異,然後,感動了:“殿下,罪臣之過,若非胡侍衛捨命相救,在下就百死難贖其罪了。”奇圭顫聲道:“快不要這樣說了,國難當頭,我國上下全依仗安將軍了。來人,將安將軍扶下去,著軍醫好好診治。”鳥皇目送安志被抬下去,回過頭來問:“奇圭,還支援得住嗎?”奇圭被鳥皇扶住,身子便半靠在鳥皇身上,無力地:“母后,我有點累了。”鳥皇將內力由手掌緩緩送過去,因為這孩子的信賴,她有點溶化了,真心地當他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帳外人報:“皇后駕到!”不等安志起來,鳥皇已來到他床前,按住他:“別動,軍醫來過了嗎?”莫然道:“已經看過了,留了藥。”鳥皇揮手令閒雜人等退下,從阿醜手中接過藥壇,莫然道:“皇后,別——”鳥皇道:“當初,還不是我和如玉為你們塗藥裹傷。”尹軍從外面進來:“可是,這次讓他受傷的卻是你。”鳥皇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回來了。”尹軍屈膝:“臣參見皇后千歲。”鳥皇道:“起來。幾時回來的?”尹軍道:“剛剛,聽說我軍主帥幾乎被打死,不是上陣對敵,而是被主上所傷。”鳥皇點點頭:“是。”尹軍到床前,只見安志微閉雙眼,臉色慘白,嘴角猶有血跡,後背衣裳竟如血潑的一般,不禁痛得叫一聲:“安志!”安志勉強睜開眼,聲音低微:“別對鳥皇無禮。”安志痛昏了頭,才叫出鳥皇的名字來,但痛成這樣,什麼都顧不得了,還顧念鳥皇,尹軍俯下身,握住他手:“你這傻瓜!”痛不能自己。
尹軍回頭,惡狠狠罵鳥皇:“你夠毒辣!”鳥皇緩緩抬頭看他一眼,那種受傷而無助的眼神,讓尹軍了悟並心痛,鳥皇轉過身去,不讓人看見她的表情。尹軍眉頭顫動,從不見鳥皇流淚,歐陽喜離開時,鳥皇也是這樣象木雕一樣無聲無淚,誰都知道這是個堅強可靠的女人,有本事,有擔當,有決斷。此時的鳥皇卻轉過身去,不讓人看她的痛。尹軍痛心至極,他們這些人枉為男兒,他們的困苦,他們的災禍都有這個厲害的女人解決,這個女人卻是無助的,即使象今天,鳥皇下令杖殺安志,最擔心,最恐懼焦灼的還是鳥皇,因為鳥皇的堅強,至使她選擇沉默,成就了她的孤獨無助。安志厲聲道:“住嘴!尹軍!”他掙起身子,背後立刻湧出大量的血,他痛叫一聲,摔了回去,臉上冷汗滾滾而落,痛得已是半昏迷了,尹軍痛悔不已,跪在安志床前,:“安志!安志!”安志良久才能睜開眼,低聲道:“滾!滾出去!我不要再見你!”尹軍低下頭,該死,該死,要罵人也不該在安志面前罵,該死,誰不知道安志對鳥皇恨不能披肝瀝膽,其實他自己也不是真的恨鳥皇,他只是厭惡鳥皇那種為安撫外人而故做公平的虛偽。但平心而論,鳥皇也沒有別的選擇。他可以率性而為,他們兄弟可以率性而為,但付出的代價卻是鳥皇的委屈,尹軍站起來,退出帳外。
鳥皇依軍醫的單子,從自己帳中取來好藥,親自配好放到爐上,安志說:“鳥皇,你也累了,讓軍士來做吧。”
鳥皇出神,半晌道:“顏如玉在時,都是如玉做這些事。”
安志愣了愣,道:“那一次,也是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