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著她?”她停了停,言辭中卻有了一絲諷意,卻又帶著極力隱忍的嘆息味道:“傷己及人,何必呢?改日她即便知曉事情原委,也不見得會原諒你。這孩子太死心眼,你是知道的……何必賭一局回不去的棋呢?”
她散了頭髮,站起來,走到裴雁來面前,聞到一絲絲清冷的酒氣,幾次想要伸手去撫平他眉間的愁緒,卻忍了下來,依舊神色素淨:“我來之前已讓人備了偏院一處臥房,你便在這裡歇著罷。”
然她步子剛邁出去,裴雁來卻道:“不必了,我出去。”
一句話說得平淡如水,梅方平往後退了一步,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你走罷。”
裴雁來即刻轉了身就往外走,然梅方平卻忽然喚住他:“我讓人備了醒酒湯,過會兒讓人給你送過去。喝了再睡罷,省得明早起來頭痛。”
她的話滴水不漏,像是被打磨了太久,如同溪流中被沖刷過數萬遍的石子,一絲稜角也沒有。
生活便是教她如此,自己的想法只能是無人知曉時的附庸。
一生就是這樣了,淡淡一望,便看到了頭。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也不過那麼幾種,一點變化的餘地都沒有,因此乾脆不抱指望。
門被輕輕帶上了,屋子裡的燭火忽地跳了跳。她坐回床沿,望了一眼案桌上的白瓷酒壺,輕輕倒了一小杯,聞了聞氣味,皺眉將杯中酒飲了下去。
喉嚨口隱約泛著灼燒過的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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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清明起來,像是嵌在黑幕之中一般,一動不動。
梅聿之將她悄悄送回曹府,曹府此刻安安靜靜如一座空宅。連門口的燈籠也未點上,走在空蕩蕩的府裡亦是十分駭人,他察覺懷中的人稍挪動了一下,便走得慢了一些。
一個小廝打著燈籠遠遠走了過來,打了個哈欠道:“哎呀,竟忘了鎖門。你是誰啊?”
梅聿之不做聲,像是怕吵醒了懷裡的人。
那人匆匆小跑了過來,拿著燈籠照了一照:“哎呀,梅少爺啊。”轉瞬又看了看他懷中抱著的小姑娘:“這是……?”
曹府裡寥寥幾個下人皆是阿植離府之後才到府中的,此時竟都不認得自家小姐。梅聿之一瞧這景況,料想曹老夫人定是又去山上了。連敷衍的話都懶得說,即刻轉身抱著阿植走了出去。
也罷,她本就不屬於曹家。
梅聿之輕嘆一聲,便帶著她又上了馬車。
30
30、冤冤相報何時了 。。。
夜還長得很,他並不著急。他吩咐小廝不必太趕,馬車便慢慢走著,在這清寂的夜裡,只剩下車軲轆在石板路上滾動的聲音。
阿植枕在他膝蓋上,沉沉睡著。她睡覺的時候總像越冬的刺蝟,縮成一隻球,一動也不動。梅聿之沒有點馬車上擱著的燈臺,藉著清亮月光看著她的側臉,眼睫下是一片淺影,眉尖蹙著,似是有些難受。他伸手捂住她額頭,覺得有些發燙,便將她扶著坐起來,輕輕攬進懷裡。
他輕輕嘆了一聲:“管儀若是見你這樣,不知該多著急。”
阿植眉頭動了動,她似乎抬了抬眼皮,卻又緊緊閉著。梅聿之偏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依舊緊閉著眼,以為她又睡了過去,便輕聲道:“好好睡罷,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要想,不論如何,日子還得過下去。”他最後看了一眼車窗外,伸手將車窗簾子放了下來,似是自言自語道:“容家的事,是時候了結了。”
阿植嘴角微微動了一動。
夜色彷彿是一方硯臺,輕輕一磨,便溢位一灘釅釅黑墨。譙樓更鼓聲跌跌撞撞闖進耳廓之中,夜愈發深了。阿植滿腦子渾渾噩噩,試圖去弄明白一些事可卻依舊是一頭霧水。她兩手發冷,下意識地縮了縮,往身旁的溫暖源靠了靠。
照梅聿之說的那樣,若是曹家沒有當年變故,她這會兒興許早就嫁做人婦了。可如今,她卻若疾風暴雨前飄搖的一隻斷線風箏,未來的路永遠不知道在哪裡。興許該尋根繩子將自己安置某處,再慢慢想以後的事。
歷經這麼許多突如其來的變故,她終是覺得再沒有人可以相信了。能夠託付的,都不是自己的人生。她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嶄新的生活擺在那裡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何況……她竟從不知自己想要什麼。
阿植在心中暗歎了一聲,她委實活得太不像話了。
馬車到了京城湘堂時,已是四更天。外面依舊是黑黢黢的,偶聞得幾聲犬吠,隨即又安靜了下去。梅聿之敲了敲偏門,過了許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