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他……他他……呃……”
“相公?他回來了是不?”喜上眉梢的淨菟,像個沉浸於丈夫疼籠中的幸福少婦。她忘了渡海遠行至少需要幾個月的往返奔波。
她直點頭,“爺兒回來了。”可她又忙搖著頭,“但是爺兒他,是被抬回來的……”
剛剛跨出門檻的淨菟心下一駭,她惶惶問道:“相公受傷了?嚴重嗎?請大夫過來了嗎?”
猛地,小酵瞪凸雙眼,她的黑烏烏的大圓臉煞白了,“呃,爺兒是!!是……”
“病了?”
“死了。”
淨菟全身僵麻住,她的心跳彷彿停了一瞬,“死了?你說,玉驚破他死了?死了?”
“少夫人……”嗚嗚!好慘!少夫人嫁入玉府沒多久就成了未亡人。
“死了嗎?”軟弱無力的聲音之後,她忽然尖銳的太叫。
發自肺腑深處的嘶吼厲厲,“不準誑我!”
“爺兒真的死掉了!屍體抬到了正堂,老夫人和白、黃兩位夫人都已經認過屍並已先回房了。老夫人一直轉動佛珠,好傷心。”
屍體!玉驚破的屍體……
不,不要!她不要他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不要不要不要!哇……
淨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正堂的……
事實上她跌摔好幾跤,然而卻毫無所覺。她幾乎是用爬的進入正堂時,奴婢們一致退離,只有吳總管留下告知情形。
“玉爺乘坐的船突地翻覆,一行人全遭災難。屍首是由玉爺來往商號的船隻打撈起來的。”
雙膝乏了力,淨菟跪下去,顫抖的手兒伸出去卻又縮了回來。
她不敢掀開白布,她怕瞧見他成了屍,滅了魂。
如果可以,她能不能欺哄自己這是一場噩夢,只是個夢而已。
吳總管拭拭淚水,嘶啞道:“的確是玉爺的……屍啊!衣裳和配飾,以及靴子上的織繡完全是王爺所有,連身量也幾乎無差。”
一陣風突然吹掀開白布,那已是模糊並且腫脹的面目,重重的撞擊淨菟的心脈。
是他?!怎麼會?!他的劍眉星目和深刻的絕酷線條,如今卻已全不復見……
吳總管為她釋疑,“由於屍首在海里載浮載沉了幾個時辰,所以已是面目全非。”
她撫摸玉驚破這張微帶紫青的腫脹臉龐,她沒有掉淚,沒有哀呼痛嚎。她的安靜是最深沉的悲涼。
他死了,那麼她是不是應該跟隨呢?她淺淺的揚唇一笑。
吳總管見狀不禁懼恐三分,“少夫人請節哀。”他連忙退下,把這空間留給她好好的……傷懷。
淨菟仍是笑著,許久後她開了口,“為什麼丟下我?為什麼來不及告別呢?”
回答她的自然是沉默。
“存心的對不?你是存心讓我肝腸寸斷啊!玉驚破,你居然死去,就這樣的連告別也不讓……”
今日一早,她在紙上劃下第八條線!
她等到了他,不必三個月,也毋需半年。然而她等到的竟是他的屍體!
“我明白你對我的好,只是你的慈良心腸。”沒有別的了,“可是我對你有著……為什麼不給我表明的機會呢!你這為人丈夫的好失責,好不該,”
陡然,她搖晃起躺在地上的屍體,像是使勁全身的氣力。
她的淚珠子一滴一滴的灑落在屍體上,楚楚若憐的她忽而悲憤的怒叫。
“我好氣你!我真的真的氣你!”她的拳頭開始捶打再也不會動彈的玉驚破。
“可是我也……”好愛你呵!她全身的力量一下子被抽了盡,她趴俯在屍體上放聲大哭。
即使被人欺,即使她以為自己快要餓死的那時,她也不會哭泣。因為一個被爹孃遺棄在孤苑的她沒有哭泣的權力。
不會有人疼惜或是在意她的淚,所以她總是微笑著。
哭得慘慘兮兮,哭得似要量死的洚菟並未察覺,有一雙墨黑的眸因著她的痛泣而隱氳一向冰冷的芒。
哭到肝腸寸斷是什麼樣的極慟?
淨菟不明白,因為她已哭暈了去。她就這般趴俯在腫脹的屍體上……曲膝跪地的她已無任何意識。也許這對她反是救贖……
至少她能夠少一點點的心碎哀鳴。
一雙厚實大掌將她翻側過身。
這手掌的主人靜靜的凝聯她眼睫上猶然泛溼的瑩亮,視芒愈來愈沉黯,彷彿載不動許多千頭萬緒。
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