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到了傍晚,府衙的同僚們做主要設宴招待李太師,老頭子擺手道:“年紀大了,不好口腹之慾,清粥小菜即可。我隨簡之回府上住罷。”眾人這才作罷。
杜慎言忙上前扶著恩師,正要將他扶上馬車。
突然聽到“噠噠”的馬蹄聲,一路從遠到近傳來,路面頓時騰起一片黃沙。
那人騎著匹快馬,閃電般地奔到門口,猛地一拽韁繩,那馬高高的仰起脖子,發出一陣嘶鳴,與杜慎言兩相對照,立刻招呼他:“杜大人!”卻是一位驛站信使。
嶺南這塊地十分荒僻,唯一的驛站設在離此處八十里處的惠州,騎馬過來需三個時辰左右,因此極少往來信件。
那信使下馬,掏出一份書信交與杜慎言:“杜大人,您的急信。”
杜慎言連忙謝過信使,心中疑惑,當下抽出信紙快速瀏覽起來。待看清信中內容,雙頰頓失血色,手一抖,那張信紙便隨風落在地上,整個人要向後倒去。
一個官差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大驚失色:“杜大人,您怎麼了?”
杜慎言只覺得眼前發黑,心懸半空,腿也軟綿綿地使不上力,嘴唇動了動,空喊了一聲:“兄長……”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李鴻儒撿起那張信紙,略看了看,臉色也變了,不由道:“唉,這可如何是好?”
那信是從江南寄來的,信上說杜慎言的哥哥身染重疾,日夜思念自己的幼弟,盼著能見上一面。
眾人將書生扶到屋內,杜慎言癱軟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眼中慢慢溢位淚來。他自幼是被哥哥嫂嫂帶大的,都說長兄如父,他與兄長之間既是兄弟情深,又有父子情義,感情不可謂不深厚。如今得了這個訊息,便如晴天一個霹靂,將杜慎言炸得魂飛魄散、五內俱焚。
李鴻儒撫著鬍子思忖了好一會兒,慢慢寬慰道:“莫急莫慌,病雖嚴重,卻並非到了藥石罔效、迴天無力的地步。這信上也沒有把話說死,只是一再訴說念弟心切。料想是你兄長病重之餘格外想念你罷。”
得了恩師寬慰,杜慎言才稍稍緩過來,囁喏了一聲“老師”,一雙烏黑眼珠被淚水浸得溼透,很是招人憐愛。
李鴻儒憐惜他,給他想了個法子:“你上京途中,總要經過江南,到時順便回一趟吳縣,同兄嫂聚一段時日,好好盡一盡孝心。”
杜慎言眼睛先是一亮,繼而一暗,遲疑道:“這樣會不會耽擱……”
李鴻儒“誒”了一聲,揮了揮手道:“不打緊,聖上那邊,我自會幫你斡旋。回京述職本就要待到秋後,是我老頭子趕著過來。”
杜慎言心中一暖,知道這位恩師心中念著自己,才會緊趕慢趕地跑來傳旨。連忙起身,朝李鴻儒深深鞠躬,行了一個大禮:“老師的恩情,弟子銘記在心。”
李鴻儒哈哈而笑,將杜慎言扶了起來,“過兩天便是除夕夜了。你要趕回去,不急這一時,行禮總得收拾罷,等過了年再走吧!”
杜慎言強忍住心中的焦慮,點了點頭。
第25章
再說這妖怪一頭。那日他負氣離開之後,蹲在那巨大古木上頭,足足思索了月餘,榆木般的腦袋忽然開了竅。
他想得簡單:既然簡之不高興,那就讓簡之高興唄!
他本來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想明白了這一點,頓時沒了心思,呼嘯一聲,從蒼然高聳的古木上頭一躍而下,在山中橫衝直撞,唬得林間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紛紛避散。
他有一個月未見書生,此刻滿心滿腦子都是書生的音容笑貌,一顆心熱漲漲的,腳下生風,直往書生住處衝去。
待到走近了,卻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蹲在牆頭,先是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然後將整座宅子掃視了一遍,卻沒有看到書生的影子,倒是看到阿福站在屋外,探頭探腦。
阿福正專心致志地探腦袋,冷不丁肩上搭上了一隻手,頓時嚇得如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起來。扭頭一看,除了那位神出鬼沒的爺還有誰?
捂著胸口喘氣:“乘公子。”
“做什麼?”妖怪面無表情問道。
阿福往裡看了看,噓了一聲,將妖怪拉到一邊,搓了搓手,“嘿嘿”了兩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呢。
翠兒出來了,斜著眼睛掃了一眼兩人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目不斜視地走了。
阿福摸頭。
妖怪對他說:“翠兒生氣了。”
阿福道:“是啊,媳婦生氣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