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勝利果實?徐水清說,我怎麼搶你的勝利果實?這大樓是我先衝進來的,人是我從地下掩體裡掏出來的,怎麼到成了你的勝利果實?八團團長在一邊不高興地說,同志,這位是我們關副師長,你說話客氣點兒。徐水清並不怵,說,副師長怎麼了?副師長也得憑個先來後到,要憑誰官大,那好,那我們誰也別動手,都坐到城牆根下曬日頭捉蝨子去,這滿城的俘虜,都等著林總一個人來抓去!八團團長生氣了,說,你這個同志,你怎麼有點兒不講道理,橫扯歪經呢!我說這裡是我們的勝利果實,我能說出道理,而你就不能。我問你,你在這裡吆喝了半天,你知道你俘虜的這支部隊的番號嗎?徐水清眨巴眨巴眼說,不知道。八團團長說,不知道我告訴你,是範漢傑三十八軍的裝甲團。又問,你既然受降了這支部隊,這支部隊最大的官兒在哪裡?徐水清連忙說,這你難不住我,我剛才清點了一下,副團長就有兩個。八團團長說,我給你看個更大點兒的。說著把站在身後的上校團長推了過去,說,喏,這位是這支部隊最大的官兒,是你那兩個副團長的頭兒,人家投降儀式都辦了,你還有什麼話說!徐水清一看,就明白是自己鬧錯了。那個上校團長心裡放著事,這時就上來熱情地勸解道,都是貴軍,都是貴軍,我做誰的俘虜都行,只是請你們快點兒安排我們去俘虜營,我的人都餓著肚子呢。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不吃餓得慌,我的部隊三天沒開過夥了。徐水清推開上校團長,說吃飯的事你找他們去。說著就吆喝自己的部隊撤出金鑫大樓,重新集合另謀戰場。關山林叫住徐水清,說,這樣吧,反正你們已經忙上了,不如你們在這兒忙著,我們走人。徐水清大度地揚揚手說,算了,都是自己人,勝利果實裝哪個兜都是往自家扛,你們先來,你們就該先嚐個鮮,我們走人!說著就帶著人走了。
15日夜,錦州戰役全部結束。黃昏時分,關山林在指揮八團拿下了銀行大樓之後,槍聲在整個錦州城內突然停止下來,城內一片寂靜。關山林帶著邵越爬上銀行大樓樓頂,他站在那裡極目遠眺。消失了槍炮聲的城內四處燒著大火,大火的舞蹈使停止了槍炮聲的這座城市有了另一種生動,火光像瘋長的蘑菇一樣四處開放著,把城市的夜晚變成了白晝。關山林站在那裡,夜風強勁,揭起了他被硝煙烤糊了的衣襟,他眯著眼睛,一直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
十月份的時候,烏雲結束了在東北護士學校的學習,回到了部隊上。
學習是提前結束的。大反攻已開始了,部隊對衛生人員突然加大了使用量,學校裡除了幾個護理班,連烏雲這樣的藥理班學員也都提前結束了學業,分往各個作戰部隊。分配是統一的,像白淑芬,原來是地方上的學員,按規定畢業後應該回到地方上去,現在部隊急需用人,立時三刻就發放軍裝參了軍,把白淑芬高興得什麼似的。烏雲和德米也沒有分回原先的部隊,而是分到東野一兵團野戰總醫院。分配當天,烏雲和白淑芬、德米拿了命令就收拾行李離開了學校,三個人爬上一輛卡車到了哈爾濱,再從哈爾濱坐火車到靠山屯。當時長春尚在鄭洞國手裡,還沒解放,火車往前不通了,三個人又攆著一支支前大軍的隊伍,坐著人家的膠皮軲轆大車到了一兵團的野戰總醫院。報到當天,工作分配下來,白淑芬和德米仍然繼續往前走,直接到前方戰地醫院,烏雲卻被留了下來。烏雲知道自己被留在了野戰總醫院後急了,立刻去找幹部主任,問為什麼三個人來,獨把她留了下來。幹部主任說這是工作需要。烏雲說,前邊打得那麼激烈,前邊更需要人,我要求去前方。幹部主任耐心地說,前方需要人,後方也需要人,後方都是重傷員,工作擔子一點兒也不輕,你就安心在這裡工作吧。烏雲說,這麼說,你就是不想讓我到前面去。幹部主任急了,說,你這個小同志,你怎麼剛來就對工作挑肥撿瘦呢?我還想到前線去呢,我報告打了一百次,我不是也沒去成嗎?我找誰鬧去?烏雲知道自己沒了希望,怏怏地出來。白淑芬和德米見烏雲眼裡有了淚水,馬上安慰她,說既然這樣,先在這裡幹著,反正仗是越打越大了,戰場救護人員如今成了金子,還會大量要的,說不定明天就會通知你上前線去的。當下三個好朋友就告別,白淑芬和德米揹著被包繼續往南走,烏雲則留在了總醫院。
其實,烏雲不是個喜歡槍炮的人。烏雲不喜歡戰爭,她並不希望仗越打越大,相反地,她倒是希望這場戰爭能突然一天結束才好。烏雲從小在兵荒馬亂中長大,一家人吃盡了戰亂的苦頭,從心眼裡,烏雲恨透了打仗。打仗就讓人無法過安寧日子,打仗還會死人傷人,而這一切都令她反感。但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