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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部分

『張先生,』他指著阿巧姐說∶『這位就是何姨太;胡大人的大姨子。』

胡雪巖幾乎笑出聲來。蕭家驥的花樣真多,怎麼編派成這樣一門親戚?再看阿巧姐,倒也不以為意;盈盈含笑地襝衤任為禮,大大方方招呼一聲∶『張先生請坐!』

『不敢當,不敢當。』張醫生急忙還禮,一雙眼睛卻始終捨不得向別處望一望。

『我們都叫何姨太阿巧姐。』蕭家驥很起勁地作穿針引線的工作,『張先生,你也這樣叫好了。』『是,是!阿巧姐。』張醫生問道∶『阿巧姐今年青春是?』『哪裡還有什麼青春?人老珠黃不值錢;今年三十二了。』『看不出,看不出。我略為懂一點相法;讓我仔細替阿巧姐看一看。』也不知是他真的會看相,還是想找個藉口恣意品評?不過在阿巧姐自然要當他是真的,端然正坐,微微含笑,讓他看相;那副雍容自在的神態,看不出曾居偏房,更看不出來自風塵。

張醫生將她從頭看到腳;一雙腳縮在裙幅之中看不見,但手是可以討來看的——看相要看手是通例;阿巧姐無法拒絕。本來男左女右,只看一隻,也索性大方些,將一雙手都伸了出來。手指象蔥管那樣,又長、又白、又細;指甲也長,色呈淡紅,象用鳳仙花染過似的,將張醫生看得恨不能伸手去握一握。

『好極了!』他說,『清貴之相。越到晚年,福氣越好。』

阿巧姐看了胡雪巖一眼,淡淡一笑,不理他那套話,說一句∶『沒有什麼菜。只怕怠慢了張先生!』隨即站起身來走了。

張醫生自不免有悵然若失之感。男女不同席,而況又是生客;這一見面,就算表達了做主人的禮貌。而且按常理來說,已賺過分,此後就再不可能相見了。

『但是,她不是另外還有事要求我嗎?』想到這一點,張醫生寬心了;打定主意,不論什麼事,非要她當面來說,才有商量的餘地。

果然,一頓飯只是蕭家驥一個人相陪;餚饌相當精緻,最後送上火鍋,阿巧姐才隔簾相語,說了幾句客氣話,從此芳蹤杳然。

飯罷閒談,又過了好些時候,張醫生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不是說阿巧姐有事要我辦嗎?』

『是的。等我去問一問看。』

於是張醫生只注意屏風,側著耳朵靜聽;好久,有人出來了,卻仍舊是蕭家驥,但是屏風後面卻有纖纖一影。

『阿巧姐說了,張先生一定不會答應的,不如不說。』『為什麼不說?』張醫生脫口答道∶『何以見得我不會答應。』

『那我就說吧!』是屏風後面在應聲。

人隨話到,阿巧姐翩然出現。衣服也換過了,剛才是黑緞灰鼠出鋒的皮襖,下系月白綢子百褶裙;此刻換了家常打扮,竹葉青寧綢的絲綿襖,愛俏不肯穿臃腫的棉褲,也不肯象北地胭脂那樣紮腳;是一條玄色軟緞,鑲著極寬的『欄杆』的撒腳褲。為了保暖,衣服腰身裁剪得極緊;越顯得體態婀娜,更富風情。

有了五六分酒意的張醫生,到底本心還是謹飭一路的人物;因為豔光逼人,意不敢細看,略略偏著臉問道∶『阿巧姐有話就請吩咐。是不是要我格外細心替你擬張膏滋藥的方子?』

『這當然也要。』阿巧姐答說∶『不過不忙。我是受了我妹妹的重託,不放心我這位至親一個人在寧波;我又不能常川照應;就是照應總不及我妹妹細心體貼。我在想,舍親這場大病,幸虧遇著張先生,真正著手成春,醫道高明;如今一定不礙了。不過坐船到上海,沒有張先生你照應,實在不放心。那就只好——。』說到這裡,她抽出腋下的鄉花手絹,抿著嘴笑了一下,彷彿下面的話,不好意思出口似的。

在張醫生;那瀝瀝鶯囀似的聲音,聽得他心醉不已;只顧欣賞聲音,不免忽略了話中的意思,見她突然停住;不由得詫異。

『怎麼不說下去。請說,請說,我在細聽。』

其實意思已經很明顯,細聽而竟聽不出來,可見得心不在焉。蕭家驥見他有些喪魂落魄的樣子,便向阿巧姐使個眼色,示意她實話直說,不必盤馬彎弓,宛轉透露了。『好的,我就說。不過,張先生,』阿巧姐一雙大眼珠靈活地一閃,做出象嬌憨的女孩子那樣的神情∶『等我把話說出口,你可不能打我的回票!』

這話相當嚴重,張醫生定定神,將她的話回想了一遍,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倒有些答應不下了。

『是不是?』阿巧姐意輕聲對蕭家驥說,『我說不開口的好;開了口白白碰釘子——。』『沒有這話。』張醫生不安地搶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