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層,我當然會請應春兄替我打招呼;我要請胡先生吩咐的是糧價——。』
『這不要緊!』胡雪巖有力地打斷他的話,『怎麼樣說都可以。如果是做生意,當然一分一厘都要算清楚;現在不是做生意。』『是,是!』楊坊不免內慚;自語似地說∶『原是做好事。』
談話到此告一段落,古應春怕胡雪巖過於勞累,於傷勢不宜,邀了楊坊到客廳裡去坐;連蕭家驥在一起,商定了跟華爾這方面聯絡的細節,直到深夜方散。
第二天大家分頭辦事,只有胡雪巖在古家養傷,反覺清閒無事;行動不便,不能出房門,一個人覺得很氣悶,特為將七姑奶奶請了來,不免有些微怨言。
『我是不敢來打擾小爺叔;讓你好好養傷。』七姑奶奶解釋她的好意,『說話也費精神的。』『唉!七姐,你哪曉我的心事。一個人思前想後,連覺都睡不著;有人談談,辰光還好打發。』談亦不能深談,胡雪巖一家,訊息全無,談起來正觸及他的痛處。因此,平日健談的七姑奶奶,(奇*書*網…整*理*提*供)竟變得笨嘴拙舌,不知道說什麼好?『七姐,』胡雪巖問道∶『這一陣,你跟何姨太太有沒有往來?』
何姨太太就是阿巧姐。從那年經胡雪巖撮合,隨著何桂清到通州;不久,何桂清果然出倉場侍郎,外放浙江巡撫;升任兩江總督,一路扶搖直上。阿巧姐著實風光過一陣子。『好久沒有見到她了。』七姑奶奶不勝感慨地,『那時候哪個不說她福氣好?何大人在常州的時候,我去過一次;她特為派官船到松江來接我,還有一百個兵保護,讓我也大大出了一次風光。到了常州,何大人也很客氣。何太太多病,都是姨太太管事,走到哪裡,丫頭老媽子一大群跟著,那份氣派還了得!人也長得越漂亮了,滿頭珠翠,看上去真象一品夫人。哪曉得何大人壞了事!前一晌聽人說,人都老得認不得了。伍子胥過昭關,一夜工夫急白了頭髮;看起來真有這樣的事。』『這樣說起來,她倒還是有良心的。』
『小爺叔是說她為何制臺急成這個樣子?』
『是啊!』胡雪巖說,『我聽王雪公說,何制臺的罪名不得了。』
『怎樣不得了?莫非還要殺頭?』
胡雪巖看著她,慢慢點頭,意思是說∶你不要不信,確有可能。
『這樣大的官兒,也會殺頭?』七姑奶奶困惑地,大有不可思議之感。
『當然要殺!』胡雪巖忽然出現了罕見的激動,『不借一兩個人頭做榜樣,國家搞不好的。平常作威作福,要糧要餉,說起來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到真正該他出力的時候,收拾細軟,一溜了之。象這樣的人,可以安安穩穩拿刮來的錢過舒服日子;盡心出力,打仗陣亡的人,不是太冤枉了嗎?』
七姑奶奶從未見過朝雪巖有這樣氣急敗壞的憤激之態,因而所感受的衝擊極大。同時也想到了他的境況;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難過。
『小爺叔,』她不由自主地說∶『我看,你也用不著到杭州去了;糧船叫五哥的學生子跟家驥押了去,你在上海養養傷,想辦法去尋著了老太太,拿一家人都接到上海來,豈不甚好?』
『七姐,謝謝你!你是替我打算,不過辦不到。』『這有什麼辦不到?』七姑奶奶振振有詞地說話∶『這一路去,有你無你都一樣。船歸李得隆跟沙船幫的人料理;洋將派來保護的兵,歸家驥接頭。你一個受了傷的人,自己還要有人照應,去了有幫什麼忙?越幫越忙,反而是累贅。』『話不錯。不過到了杭州,沒有我在從中聯絡,跟王雪公接不上頭,豈不誤了大事?』
想一想這話也不錯;七姑奶奶便又問道∶『只要跟王撫臺接上頭,城裡派兵出來運糧進城;小爺叔,就沒有你的事了。』『對。』『那就這樣,小爺叔,你不要進城,原船回上海;我們再商量下一步,怎麼樣想法子去尋老太太。』七姑奶奶又說,『其實,小爺叔你就在杭州城外訪查也可以;總而言之,已經出來了,決沒有自投羅網的道理。』『這話也說得是——。』
聽他的語氣,下面還有轉語;七姑奶奶不容他出口,搶著說道∶『本來就是嘛,小爺叔,你是做生意的大老闆;捐班的道臺,跟何制臺不同,沒有啥守土的責任。』『不盡是為公,為的是交情。』胡雪巖說∶『我有今天,都是王撫臺的提拔,他現在這樣子為難,真正是在十八層地獄裡受熬煎,我不跟他共患難,良心上說不過去。』『這自然是義氣,不過這份義氣,沒啥用處。』七姑奶奶說,『倒不如你在外頭打接應,還有用些。』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但胡雪巖總覺得不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