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以後周世宗柴榮指之,他如何自處?
柴榮就是義子而繼大統啊,現在英宗被幽囚,景帝的兒子病到咳血也差不多了,丁某人來封王,是等著接班麼?不說別人,恐怕景帝就先受不了吧?要發動什麼事都好,總要謀定而後動,而不是被孫後這麼擠兌著,然後到了皇帝和大臣都容不下丁一,而要向他動手時,被逼發動吧?所以丁一眼看也不能再和孫太后扛下去,只能撩起袍裾拜下,口中稱道:“孩兒無行,教孃親牽掛了。”
孫太后看著,面上便有了笑意,抬手道:“若是早時這麼懂事,哀家也不用被你氣得頭痛,趕緊起來,看座!”又對邊上命婦說道,“這孩子雖長於軍略,卻是不能和衛、霍比的,哪敢這麼說?過了、過了!”卻是一副自家兒子長進,嘴裡謙讓著,心裡卻樂開了花的模樣。
那群命婦卻都是應景的人兒,便在那裡紛紛搜刮著好詞兒,誇讚著丁一,至少表面看上去,孫太后是高興得要緊,雖是五十左右,但原本年輕時,就是能逼著宣宗的皇后自辭後位,讓她當皇后的佳人,加上宮中養尊處優,保養得極好,此時笑將起來,在那雍容華貴裡平添了一分生機,教人望之,不單是母儀天下的太皇太后,更有著“淡極始知花更豔”的味道。
又有命婦問起丁一的子嗣來,於是孫太后籍勢便發作,責斥丁一道:“哀家……”她頓了頓,竟在這一眾命婦面前改了口道,“為娘前番方才去信責問你這事,別提什麼匈奴未盡的說辭!你北平韃虜,南拓雲遠,又待怎樣?也是二十多歲了,到現時還不教為娘抱抱孫子,卻是什麼道理?你須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丁一隻好苦笑著回話:“孃親,皇帝和太上……”他想說的是景帝和英宗不是早就有兒子了麼?幾時見孫太后去抱過?英宗那原來是儲君的兒子,不還扔給萬貞兒帶著麼?這麼喜歡抱孫子,大可自己帶啊……
但明顯孫太后並不準備給予他發揮的餘地:“莫左右而言他!你今兒便得給哀家一個準信!”終歸還是哀家,總歸她便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但不知不覺之中,丁一便已進入被父母逼問為何還不生孫的狀態之中……
這卻就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全然就不是陰謀,盡是陽謀,哪怕丁一再怎麼暗自警惕,再怎麼心中防備,終於也是難以脫身於這局中。
第一章溫柔鄉(八)
輝煌金碧的宮殿裡是華貴璀璨的人們,女人或男人,都不過是一個符號,大明帝國的標誌。這就是階層,帝國賴以存在的階層,若失去了這些等級的標誌,便是所謂國將不國,將成為一個無政府狀態的存在。只要有人群存在的所在,不管是什麼社會形態,便有著階層的分立。丁一併不打算去抹去這一切,他也不反感這些人,並不會看著那些華麗的衣飾,就立刻想起民脂民膏,因為他很清楚很明白,烏托邦並不可能存在。
但他茫然失措,只因一時間之間,他被孫太后用著這眾多的符號,將他重重包圍,困在局中而不得掙扎。當那些命婦,稱讚著他身長如玉、星目劍眉,誇得如當潘安再世、宋玉重生,說著自家族中還有某某女子,正是花季年華,又是如何眉目如畫、賢良淑德……
那是丁一從沒感受到的溫暖,就算明知是計,明知是毒藥。前世今生從來沒有父母長輩,催促過他成婚生子。對於他人來說,是極為苦惱的憂愁,是不願面對的嘮叨,但於他來說,卻是夢中才會有的幸福。他的心仍舊清醒地知道,這是一個皇家用來束縛他的套圈,但他卻不由自主地沉溺在瑣碎的溫馨之中,在迷醉與清醒裡,丁一似乎感覺已分裂成為兩個自己。
不得不說,皇宮便是世上最歹毒的陰謀爭鬥的所在,而能以妃子之身,逼得皇后遁去。而取得最後勝利的孫太后,也許她手無縛雞之力,也許在沙場之上她只能柔弱哭泣。但在這宮中,這紫禁城裡,她便是絕世的高人,她並不因漸已消融的容顏而無力,她用雍容華貴的氣質為甲冑,以慈母之心為劍,以這一眾命婦為她搖旗。她把沙場之上不論調兵遣將還是提刀縱馬所向無敵的丁容城,殺得潰不成軍!
丁一坐在那裡,牽強而僵硬地想從這狀態裡擺脫。可是總不自覺地被那些命婦的話,引出臉上尷尬的暈紅。他能悄然無聲地在這大明朝,開始工業革命的奠基;他能在工場裡,解決那些大明技藝高超的工匠的問題。給他們指明著前進的方向;他比這個年代的所有人多出數百年的知識。他非常明確地知道地球是圓的,這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常識,而且他還知道再過些年,小冰河時期就要來臨,他甚至還能大體知道歷史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