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放入車中,攜騾車祝蕾神獸一併升入雲端,飄飄蕩蕩飛向東北方。
只聞風聲呼嘯,一去足有三百餘里,接著止勢放騾車降落,車輪輕觸地面,略無些許震盪。此舉原意是讓祝蕾護持龍百靈,可匆忙間未及細察。祝蕾中的是木忍毒氣,霜風屬水性,木遇水則生,本已壓制的毒性漸又復發,連神獸一起倒臥在草叢裡,好半天動彈不得。那騾子云裡霧裡飛了一遭,早已受驚發性,一沾著平地撒開蹄子瘋跑。祝蕾口裡唸叨:“龍姑娘,快回來……”哪有氣力追趕。
隨後左顛右晃,直至夜深方停。龍百靈顛的頭暈眼花,躺了許久才定神,揭開車簾向外往,卻不知到了什麼所在。
本書幻俠首發
第二部 入道篇 第六回 小情大義孰為先1
周圍黑漆漆看不見路,似乎也沒村落人煙。車蓬被風颳破,裡面全溼透了。百靈下地四顧,夜風吹來透體生寒,莫名的害怕起來。往前走幾步,連著崴了幾下,腳踝崴的鑽心痛。蹲身摸到兩根枯枝,撕開裙子裹了,再從布包裡取火摺子點燃。四下裡一望,左手邊就有小片柳林。
此時正值夏季,草木本該繁茂,那樹上都光溜溜的沒了樹皮。龍百靈步入其間,只見乾草枯葉成堆,蜷身睡進去,倒比水溼的騾車暖和。蓋慣錦繡被褥的貴小姐,閨閣中培育的嬌花,而今以天為房,以地為床,貓兒狗兒似的藏身草窩,處境窮窘實難描摹。花容月貌也不成樣了,長髮拖泥帶水的披散,臉上盡是汙垢,若是莊公子瞧見,大概也發不出“傾國傾城”的讚歎。但她想不到這些,只是感到發糝。此地極是怪譎,夏夜聽不見蛙鳴,陰森森的寂靜裡象藏著某種惡物。火把插在離頭半尺高的樹杈上,說什麼都不敢熄滅。就看蛾蟲縈聚,爭先恐後飛向火焰,又接二連三的燒死掉落。
百靈呆呆看著,暗疑“它們燒不痛麼?”忽發痴想“飛蛾撲火的時候,一定是很快樂很幸福的吧。”
一剎那,明白了唐連璧笑容的含義。他到處搜尋神劍,或許要回古代找那鬼方女子;或許見到她後就會馬上死去,可仍是無畏無悔,孜孜以求,那決然毅然的態度,不正象這撲火燒身的飛蛾麼?龍百靈入神的痴想著,時而覺得可憐,時而又覺可敬,思緒紛雜莫知其適。忽然遠處哭聲大作,獨將心底那股悲意勾起了。
畢竟是天文首座教出的才女,登憶起“何處悲聲破寂寥”的詩文,思量我正感懷欲泣,何人先我而哭?隱有知音之感。聲響打破黑夜的死寂,驅退了懼意,當下手持火把循聲尋去。走出兩箭地遠,看到土溝下蹲著五條人影,一旁有個七八歲女童打滾嚎啕。
走近看時,那女孩不哭了,接過大人遞給她食物,埋頭只顧大嚼大咽。龍百靈舉高火把,發現他們圍定橫放的東西,兩手撕扯取食,輕聲問道:“小妹妹,你們在吃什麼?”那幾人愕然抬頭,略略閃開些空隙。百靈凝眸細觀,驀地全身僵硬,那地上躺的竟是一具死屍!腸穿骨現給開了膛,面板焦黃乾癟,顯是新近倒斃的病夫。小女孩咧嘴笑道:“吃我哥。”白森森的牙齒露著,舉起啃掉半邊的死人手掌。先前她滾地哭鬧,居然是為沒分到死去兄長的肉!
龍百靈一動也不動,從頂門到腳尖似被冰水灌透,三魂七魄都已凍結。那幾個人破衣爛衫,眼突涕流,三分似人形,七分倒象地獄裡的餓鬼。懾於面前少女言行特異,一時未敢妄動。漸瞧出她是單身獨行,眼裡的兇光又變熾盛,呼呼喝喝的圍上前。百靈這才驚覺,一聲尖叫急放冰蠶仙索,捲住左近樹木,幾起幾落飛身逃離。這是危難激發的潛力,雖是超常卻難持久,待到躍入車內,已然力竭昏倒了。
天幸騾子腳力尚足,察覺有人登車,立時撒蹄順平路奔跑。天色黑過又亮,日頭東昇又偏西。騾車忽動忽靜,最終停在一處高坡後邊。龍百靈趴臥歇神,一天一夜沒吃喝,本應飢渴交加,卻總感胸腹間憋悶作嘔。拼命想忘掉昨夜的慘景,可一想起那小女童麻木痴呆的笑臉,心裡就是說不出的難受。
夕陽西垂,風氣清爽,煩惡減輕了些。龍百靈強撐著下了車,自料再也趕不動路,只願聽天由命,隨便到個地方躺倒算了。野外涼風輕吹,精神似長了幾分,忽看遠近樹樁斑駁,也是被剝掉了樹皮的!心裡陡然一緊,登上高處舉目顧望,山坡下正走著兩三千人,個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恍如走向地獄的大群活鬼。
原來南方洪澇頻仍,去歲秋天豪雨暴肆,入冬霜雪連綿,至今春竟無三日晴朗。莊稼被水沖毀,存糧漚爛泡臭。四月間好不容易晴了十幾天,又一場雹子砸遍方圓千里。牲畜房舍器具砸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