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作。
程連又藉口出頭年紀幼小、身體單薄,在隧長處薦了出頭做斥堠兵,陳步樂當即應允。其他軍士想得這份差事,至少要熬個三四年,出頭短短數月便能於烽火臺上站崗放哨,引得旁人又羨又妒,都以為出頭大有背景,沒人再敢招惹於他。
出頭生性聰明,自那日得了老胡指點,於舉烽之事已略通一二。做了斥候兵後,更是整日纏著老胡給自己講授《塞上烽火品約》,不過三天,便將各式條例記得爛熟。
斥堠兵是邊隧上最悠遊的差事,出頭每日呆在烽火臺上的土樓櫓中,升高望遠,窮居獨處。寂寞時,就看看下面蟻群一樣忙忙碌碌的軍士,看他們演武、打壘、汲水、除沙、用草泥塗牆,聽著他們喧譁打鬧之聲,一天就這麼過去了,晚上,另有軍士替他上哨。剛開始,出頭還覺得輕閒有趣,時日一久,他對這種大老爺般無所適事的生活越來越是厭煩,別人求之不得的差事於他卻是受罪,心中只盼著回去做個普通軍士,再苦再累也勝於這麼幹待著。
一晃已到了四月二十。這天出頭夜半醒來,暗暗打定主意,不管人家說自己如何不知好歹,這差事也不幹了,下了哨就去找程連,讓他和候長說說,另委他人。因心裡有事,出頭再難入睡,索性穿衣起身,信步上了樓櫓。此時四更剛過,值夜哨的兵士正靠著牆打磕睡,見出頭進來,喜不自勝,匆匆打了招呼,樂顛顛地跑回營房睡覺去了。出頭透過樓櫓的望孔向外看去,但見四下裡黑沉沉的,一片靜寂,只遠處有個亮點在微微閃爍。出頭百無聊賴,往油燈中添了些燈油,坐在燈下擦起刀來。他心裡隱隱覺得不安,似乎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忘記做了,然而仔細想想,卻又全然記不起來,他盯著油燈,微露笑意,只道是夜裡沒睡好,以致有些神思恍惚之故。
三 舉烽(4)
猛然間燈花一閃,出頭忽地想起了什麼,心頭如受重撞,急急的跳起身,跑到望孔去看那閃爍不定的亮點。是火光!從顯明障所轄亭隧方向傳來的火光!難道……難道是他們點燃了烽火!這一驚非同小可,出頭只覺陣陣暈眩,手扶牆壁,好容易才站定了。一摸腰間,發現忘帶了刁斗,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跌跌撞撞向下跑去,邊跑邊喊:“快起來!匈奴人打來了……”聲音嘶啞淒厲,直如狼嗥梟啼,在漆黑如墨的靜夜中聽來,格外驚心可怖。
出頭跑回營房時,已是兩腿發軟,左腳竟絆在門檻之上,重重地跌了一跤,他顧不得疼痛,徑直奔向自己的炕鋪去尋刁斗。有幾名軍士被他吵醒了,大聲地罵了幾句,出頭也不解釋,左手抄起刁斗,右手隨處一抓,摸到一付吃飯用的木頭筷子,便不管不顧地敲擊起來。黑暗中只聽有人問道:“出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出頭識得是霍光的聲音,他顫著聲答道:“二哥!匈……匈奴人來了!”他的聲音並不宏亮,但眾人聽在耳中,卻與炸雷相仿,營房中先是一陣死寂,繼而大亂,人人摸著黑找尋自己的衣物兵刃,相互之間不斷推搡碰撞,喝罵聲、抱怨聲響成一片。出頭見此情形,心中惶惑無主,他呆呆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霍光點亮了油燈,一閃眼,見出頭還在原地傻站著,上前推了他一把,喝道:“出頭,你還不快去稟報候長!”出頭下意識的答應了一聲,飛跑著直奔陳步樂的營房,遠遠的,聽到霍光在後面喊:“其他人到院中集合……”
另外幾個營房被這裡的響聲驚動,燈光陸續亮起,不少軍士開了門,探頭探腦地向外張望。出頭來不及一一細說,見人就敲幾下手中的刁斗,一路敲將過去,險些和一個人撞個滿懷。那人一把抓住出頭,吼道:“出頭,你這麼慌張做什麼!”出頭細看之下,認出是候長陳步樂。那陳步穿戴齊整,當庭而立,面色陰沉沉的,看不出是喜是憂。出頭心中略定,便把在烽火臺上見到的情形跟他說了個大概。陳步樂聽完,腮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兩下,嘿嘿冷笑道:“來得好,老子我好久沒打仗了,這回倒要殺個痛快!”他一眼看見出頭手中的刁斗,輕蔑地哼了一聲:“出頭,以後別再敲這玩意了,李廣將軍就從來不讓我們敲什麼狗屁刁斗。大丈夫為國效力,愁的是沒仗可打,懼的是無敵可殺,如今敵人自己送上門來,我們該當歡喜才是。一敲這東西,倒好像我們怕了匈奴人!”出頭一聽這話,不由得抬頭打量了陳步樂一眼,心想:“我原以為候長是個極平庸的人,看來我錯了,只有好漢子,才能說出這等英雄的話來!”
只聽陳步樂又說道:“不過烽火還是要點的,不然就犯了軍法……老胡,你過來。”他衝遠處招了招手,只見老胡左手持弓、腰間挎刀,慢吞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