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靜洛正了正神sè,起身長揖:“公子,我顏靜洛並非真的是傻大個兒,小事兒上或許犯些迷糊,大事兒上卻不敢絲毫馬虎。公子所說,我自然是考慮過。別的不說,只看公爺和公子的關係,公子為人便可辨一二。公爺身體不好,人人皆知,若常人為公爺,自會打壓公子。但公爺因病休朝,首先想到的便是公子。這裡面,除了深知公子才幹外,自然也有公子為人。我雖跟隨公子時rì不長,也許對公子不甚瞭解,但公爺卻是和公子一起長大。公子若無過人之處,公爺自不會如此深信不疑。靜洛私下裡也想過,當年公子xìng情大變,或許有更深層的原因。故燮公將公子封到滁雷,並非是要放逐公子,而是其他的緣故。只是這裡面的因由,我確實想不明白。但我顏靜洛相信,公子之才,必將用之於民。公子所行之事,必是以天下為己任。
“上次公子與靜洛深談,靜洛也曾猶豫是否要像公子般養頭猛獸。靜洛深知,兵者,兇器也。刀兵一起,萬人骨枯。然,所謂人間正道是滄桑,若任由梁頌之流跳梁,骨枯者又何止萬人?有言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可幾人明白,功成之將卻並非萬骨枯的罪人?公子所行之事,不外乎順天應民罷了。公子尊貴,卻能匹馬行走於燮州草原,在我看來,就像那rì雪兒之於那幾個孩童一般。公子心中是猛獸,卻並非惡獸。
蘇昉飲了一杯酒,讓顏靜洛坐下,說道:“你若是能這般想我,自是我的福氣。不過,我卻想要讓你記住,我非聖人,先師說我‘只可師天地’,卻沒想到天地本無心,又如何師之?你切不可迷信,要記住,何時何地,切不可失卻本心。”
顏靜洛點頭稱是。蘇昉又說道:“你明天便向衙中稱病,我準你假。我要讓你去辦些事情。”
顏靜洛微微一愣,問道:“公子要我去何處?還要如此隱秘?”
蘇昉慢慢吐出兩個字:“瀚州!”
第六章 持節雲中
() 顏靜洛穿了風雷騎的鎧甲,隨著賑災送糧的車隊出了墨離城。蘇常也是一身鎧甲,跟在他的身後。在他們馬旁的一輛大車中,雪兒正臥在裡面,上面向其它糧車一樣,蓋了厚厚的毛氈,不掀開來看,根本不知道里面正伏著一隻兇猛的大貓,裝著半車的牛羊豬肉。
顏靜洛很懷疑蘇昉讓他去瀚州的目的。瀚州在雁蕩山脈以北,天祭山脈以西,整個瀚州就是大塊兒的草原。瀚州並不是梁朝的屬地,而是屬於一個稱為金帳國的遊牧政權。顏靜洛聽人說過,金帳國的皇帝並非世襲,每一代皇帝死後,整個瀚州草原都會陷入巨大的混亂,有實力的大部落引了本部的兵馬,展開一場場廝殺。小部族都要公開支援特定的大部落,出人出馬,參與爭鬥。最後勝利的一方,族長就進金帳當皇帝,終其一生,失敗的部落不能反抗皇帝的命令,否則就要被整個草原的所有勢力聯手絞殺,直到這一代的皇帝死去。
瀚州草原的騎兵素有鐵騎之稱,因為瀚州的男人生下來就是要打仗的。不論前朝齊氏還是本朝梁氏,瀚州草原的騎兵一直都是心腹大患。瀚州鐵騎多次南侵東進,將所過之處燒殺一空,又策馬離去。梁朝建國短短六十餘年裡,瀚州兩次出兵,第一次是在裕安三年,越雁蕩山脈,擊胤國,殺死了初代胤公。當時的梁朝皇帝,武帝梁玉,以百萬雄兵,潰敵於鎖河山下,並於第二年下令在鎖河山脈和雁蕩山脈之間築起鎖河北關。第二次是建安七年,瀚州鐵騎破麓瀚關,擊麓。麓公薨,公子戚安逃入胤國,後來故燮公蘇琢讓蘇郃北越雁蕩山,攻打瀚州草原腹地,瀚州鐵騎才倉皇回國。
梁氏政權與瀚州多次交鋒,除了武帝梁玉憑藉兵力強盛曾經大敗瀚州騎兵,其餘幾次都是大敗,還折了兩名公爵。蘇郃倒是打過瀚州,但當時瀚州內部空虛,等強兵回國,蘇郃便南撤回雁蕩山裡,並未與瀚州人真正交鋒。據說當年蘇郃領兵回燮,軍中除了因病亡故的四人及墜馬而死的兩人外,並沒有一兵一卒的損失,在梁朝諸國傳為佳話。有人說蘇郃乃是戰神轉世,還有人說雁蕩山神護佑蘇郃,哪怕燮軍站到了蠻子面前他們也看不到。但顏靜洛私下裡想著,如若蘇郃與瀚州鐵騎真正交戰的話,即使不大敗虧輸,也免不得損兵折將。不過蘇郃敢帶兵深入瀚州腹地,僅這份勇氣就讓顏靜洛欽佩不已。不過顏靜洛又有幾分奇怪:若是當年蘇郃並未與瀚州鐵騎交鋒,甚至軍中都沒有戰死的軍士,那蘇郃的傷病又是從何而來?這件事他疑惑了很久,卻也不敢向蘇昉詢問,總是覺得這蘇氏父子三人行事頗有幾分蹊蹺。
送糧的車隊出了墨離城百里,便分成三路:最大的一路向西深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