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住院有什麼意義?我知道你們的針藥可以延長他的生命,但救不活他。你難道要我們從現在就分開,最後的時間都不留給我們?要傳染,就傳染給我好了,他死了,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醫生輕咳一聲道:“夫人,這病也不是一定就救不了……”
紫菀微慍地站起身道:“醫生,無謂的希望不要給我們。我不是無知婦孺,我甚至讀過伊本?西拿的《醫典》,他是第一個發現肺結核是一種傳染性疾病的醫生。這個病就是在你們德國,也是治不了的。肖邦、拜倫都死於肺結核,你有辦法讓他們起死回生?”
醫生被她的話震得一時開不了口。
吳菊人按了按紫菀,低聲笑道:“宛玉,我還沒死呢,說什麼起死回生的活?醫生,聽我夫人的話,我不住院。你讓我們最後的日子就守在一起吧,可憐她才三十三歲。”
紫菀再也忍不住,伏身在他胸前哭道:“三哥,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吳菊人拍拍她的背,道:“傻話,生老病死的事誰能知道是怎麼回事?”
紫菀抬起淚眼問道:“我們天天在一起,為什麼是你得病而不是我?”
吳菊人吻吻她道:“是老天嫉妒我過得太好,他後悔給了我這麼多的好日子,現在他想收回去了。”
紫菀破涕為笑,說道:“是的,一定是老天嫉妒了。”
醫生咳嗽一聲,道:“你們要為你們的家人著想,不能讓他們的生命也處在危險之中。”
紫菀怒道:“這個不用你操心。回去我就把僕人都遣散,家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醫生,不是小看你的醫院,我家一處房子可以裝得下你三個醫院,比你德意志建國的時間還要長。你們德國的Schloss Neuschwanstein新天鵝堡也不過如此,我家的山林比你們俾斯麥總統出生的勃蘭登堡還要大。”拿起醫生的鋼筆在他的處方簽上刷刷地寫下地址,放下筆道:“先把這個階段的藥給我,今後照這個地址,按時把藥和帳單寄來。”
兩人拿了藥坐了喬之珩的馬車離開醫院,吳菊人在車裡若無其事地道:“宛玉,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你發火,沒想到你原來這麼兇。”
紫菀淺笑道:“三哥,你的記性太壞了,你忘了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夜,我就打過你耳光,還拿刀嚇唬過你,我一直是個兇悍的人,不過是你大人大量,不跟我小女子計較罷了。”
吳菊人回憶往事,也露出笑容道:“是,你還咬我。”
紫菀不服氣道:“你還咬我呢。咱們比比,誰咬得深。”做勢要拉衣袖。
吳菊人嘿嘿一笑,按住她的手,別轉臉去看著外邊。紫菀也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吳菊人道:“霜霜……”
紫菀鎮定地道:“讓我嫂嫂照顧她,沒事的。”
吳菊人輕嘆一聲道:“可惜看不到她長大,送她出嫁了。”
紫菀兇巴巴地道:“誰說看不到?當然看得到。只要你想看,就看得到。”
吳菊人掉頭看她,道:“還這麼兇?”
紫菀撇撇嘴道:“老天不講理,就得跟他爭。”
兩人回到喬家,也不跟大家明說,只說要把霜霜留在上海讀書,不能讓她在吳鎮耽誤了學業。秋露自然求之不得,問道:“你們兩人回鄉下,不覺得冷清嗎?”
紫菀道:“那邊學校剛剛辦起,有好些事情要處理,忙都忙不過來,實在是顧不上霜霜了。你多費點心,就當白撿個女兒。”
回到吳鎮後,紫菀真的打發了家裡大部分的僕人,只留了幾個人做打掃煮飯漿洗的工作。吳菊人把家產做了分割,留出辦學的經費放在杭州的花旗銀行裡,剩下不多的財產交給紫菀。這些年經商賺的錢大多捐給了同盟會,又辦了學,吳菊人所留已經不多了。
到新年前,天氣驟冷,雲姨身染微恙,本已是年老體弱之軀,更兼喬伯崦離世帶給她的傷心仍在,一病不起,就此撒手了。
喬之珩回來辦喪事,見到吳菊人,嚇了一跳,問道:“怎麼瘦成這樣?臉色這麼難看?”
紫菀這才把吳菊人的病告訴他,喬之珩忙勸他住院,吳菊人淡淡地道:“大哥,我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你讓我和宛玉廝守到最後一刻,何苦定要讓我們分開?我這個病要傳染,以後你們也不要來了。”
喬之珩和秋露無言以答,看著眼前這兩人。
紫菀笑眯眯用小小的紅泥炭爐煎著水,爐子上是一隻紫砂的提樑壺,壺上刻著“洞天春曉”,壺裡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著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