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大多任她自行自是,她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這種沒有負擔的自由,是她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
“外頭是大好的花花世界,你還這麼年輕,就甘願只陪著我這個黃土蓋上眉尖的老婆子?”
鍾採蘋的口氣十分認真:“能在這裡陪著婆婆、陪著爹孃,是丫頭不知幾世修來的福份。”
婆婆雖然沒能救得她母親的性命,卻收撿了她父母的遺骨,雖然他們已不能再提供她任何溫暖,但仍能讓她在此地覺得心安。
這也算是另一種模式的一家團圓吧!
“真是個傻丫頭。”白髮女子搖搖頭。“既然你喜歡待在這兒,那便待著吧,我又不會趕你。”
“可是等師兄離開,這個山谷就不再隱密了。”
殷振陽不會在這裡待太久,等他傷勢無礙,他必然要回到屬於他的世界,到時候,他若不能帶她一起走,也會將她的落腳處傳佈出去。
而紅塵俗世的種種紛擾,將無可避免地延燒至此。想到她必須回去面對別人的眼光,她的心就疲憊不堪。
“這裡從來不曾與世隔絕。”
白髮女子提醒著鍾採蘋,人終究是群居的動物,無法獨自在大自然中生存,這座小谷自有與外界聯絡的通道,甚至半年來,鍾採蘋也常到附近山村的農家獵戶交換一些生活必需品。
“婆婆,這不同的。”
曾經困擾她的流言或許會隨著她的死訊而消失,但是更多的人事紛雜卻更讓人煩心,且不說她與殷振陽還沒完沒了,姨媽寵愛她一如親生女兒,怎可能任憑她獨居終老?
嫁人生子或許是尋常女子必經之路,但,曾經走過生死關頭,她現在只希望能順著自己的心意過日子。太多的世俗人情只會讓她被情感牽絆而動彈不得,她不想要這樣。
“既然如此,丫頭要跟著我搬家嗎?”
“搬家?”
白髮女子目光炯炯,盯著站在陰影中的鐘採蘋。
“唔。此地地氣已盡,我在此繼續修行意義不大,所以得另找合適的地方。”
“可是我爹孃……”
“傻丫頭,這裡地氣陰溼沃潤,地理上叫做‘黑土養屍地’,屍體一旦下葬,必成蔭屍,所以我才會將他們的遺體火化,遺骨裝甕供奉。既然我們搬家,你當然要帶著他們的遺骨一起走。”
鍾採蘋像放下了心,點點頭道:“那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就這幾天吧。”
“啊?”
就幾天工夫,殷振陽能好到可以自行離開嗎?他現在可還下不了床呢!
白髮女子似乎看出了什麼,卻沒說破,只是伸了個懶腰道:“晚了!丫頭,你也去睡吧!”
“師妹,我還得吃多少藥?”
皺著眉頭,殷振陽將藥碗遞給鍾採蘋,明知道十成九不會得到回應,卻仍想碰碰運氣,或許她會願意開金口。
或許是那日逗笑了師妹,讓她提高了戒心,所以這幾天她說話更為精簡,若不是絕對必要,她根本相應不理。
“沒了!”鍾採蘋冷冷地說。
殷振陽不愧是她爹千挑萬選揀中的唯一弟子,他的復原能力極強,人已清醒,各處傷口也逐漸收口癒合,周身經脈也已執行如常,除了肩傷還不宜牽動之外,其它的外傷不管它也會自己好。
再者,她今晨醒來時,婆婆已經不見了!
或許是當時她略顯遲疑,以致婆婆認定她放不下紅塵繁喧,所以便拋下她自己離開了。
心念及此,鍾採蘋就忍不住想把氣出在殷振陽身上。若不是想到他的傷,她怎會有所猶豫?
婆婆不在,他當然就沒藥吃了!可是鍾採蘋卻恨不得拿百斤黃連熬一碗濃湯,灌進殷振陽肚子裡去。
“沒了?”
不用吃藥不好嗎?還是他吃藥吃上癮了?鍾採蘋沒好氣地睨了殷振陽一眼,決定不理他。
她哪知道殷振陽的算盤!女人天生就比較愛護弱小,他既然不能歸屬於弱小一族,生病受傷便成了博取同情的最佳時機,至少從他清醒至今,師妹對他雖然不假辭色,照顧他卻無微不至。
有好處就要儘量撈好處,這是他這些年在江湖上打滾的心得。
習慣了她的不回應,殷振陽改了個問題:“師妹,既然我不用再吃藥了,那我什麼時候可以下床?”
這下她總得開口了吧!
鍾採蘋皺皺眉。婆婆走得倉卒,甚至不曾留下隻字片語,她哪知道他痊癒的情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