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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父親去世後,全家曾一度在杜拉斯村附近的帕爾達揚度假,那是祖傳的地產。七八歲的時候,瑪格麗特?杜拉斯回去度過長假,還記得種著棕櫚樹和冷杉的大花園,那景象充溢了她的腦海,她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塊地很大,差不多有11公頃,兩邊有馬廄和很大的石階。當時,據她現在還活著的遊戲夥伴說,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一頭棕發”。她希望別人叫她“內內”。她喜歡穿木鞋。她喜歡洛特…加龍河,因為她覺得它“很野性”,她說。“我的出生地,”她承認道,“交趾###,奇怪地擁有一種‘不能擺上檯面’的野性。與洛特…加龍省的這個地區十分相像。對我來說,法國還僅僅是帕爾達揚。灶臺上的柳條筐裡李子的味道、德羅河清澈的水和種滿水田芥的池塘……”

她童年的一個女友,今天差不多與她同齡,現在還回憶得起來:“她很有個性,但我們很合得來,因為我很好說話。星期天,我到她家裡去玩,她也到我家來,我們常常到迪福克斯神甫家裡去吃點心。我們吃光了他所有的果醬!她和母親不時吵架,所以,她常去鄰居家睡覺。”

她一直想知道自己是怎麼想起來要寫作的。她覺得就是在那個時期。就在父親的土地上。父親就埋在附近,埋在萊維尼亞克德…吉耶訥他前妻莊嚴的墓穴中。那時她剛剛8歲。“那裡開闊而空曠”。她喜歡出去放牛,趕著它們穿過省道,沿著德羅河往前走。道路的盡頭有條鐵路。一天,火車沒有鳴笛就過來了。“壓死了一頭水牛,一隻牛角都掉下來了,水牛的血流光了。我現在好像還聽得見它的叫聲……我和那個棕發女孩呆在一起。我跟她說著話,我大叫著,我哭了……我是和死神在一起……這就是寫作……當我現在回想起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不像個人,而正在變成一個好像是作家的人……”

然而,交趾###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她知道自己離那個地方很近。那個地方很奇特,像她一樣,和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從住在那塊土地的人身上,她沒有學到任何東西。最多是破敗的古廟、龍和菩薩的胸像,大腹便便、一臉怪樣的菩薩被搬到了公園裡。她對這種奇特的文明不想多加了解,但對這些擁擠、孤單、貧窮甚至被拋棄、被否定的人,倒好像有一種天然的、不安的同情。她最欣賞的,是他們如此不幸還那麼樂觀,他們身上的那種天真,她在任何歐洲人身上都沒有見到過。她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了痛苦,發現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屬於這個民族。她讓自己像河中的流水一樣永不停留,不屬於任何地方。在那些年裡,她發現並且肯定,自己沒有真實的身份,既不是法國人,也不是安南人,至多是享有白人小孩的某些專利。被佔領的印度###有一種野性的自由,她在這種自由中找到了自己。所以,她作品中的中心主題早就出現了,那就是分離。脫離被殖民的世界,脫離這個不完全屬於她的地方,脫離她如此熱愛的這個母親。母親是她的“夢想”,但母親卻更喜歡她的大哥。整體已經破壞,散亂的線索怎麼還收得攏?怎麼回到童年時期的那些大河旁,回到一個大雜燴似的地方?天剛矇矇亮的時候,那裡有時會給人以神奇的感覺;怎麼能重新得到母親的監護呢?她創造了家庭的壯舉,“對貧窮極為敏感”。杜拉斯在母親身上發現了自己的影子,秘密的失望和慾望的影子?

第一章 寫作的場所(4)

還有兩個哥哥。首先是大哥,她所仇恨的哥哥,“高大,英俊,雄健,一個情聖”,母親喜歡他,原諒他的一切,原諒他的暴力和不公正。這個哥哥讓她看到自己對謀殺的愛好,這種愛好隱藏在她的身上,殘酷地糾纏著她,一輩子都頑強地跟著她,想“揭開黑色的面紗”。

而小哥哥卻像女人一樣怯懦而軟弱,瘦小,細高個兒,眼睛有蒙古褶,在永珍的河流中玩獵殺黑豹子的遊戲……怎麼保護這個無辜的人?如何躲避這個家庭的野蠻和暴怒?要寫一個悲劇故事可什麼都不缺,包括地產代理人的作弊,他們欺騙她母親,“一個在稻田裡流浪的女人”,刺激她去殺人,迫使她重新修建剛剛被潮水沖壞的堤壩,她就像一個現代西西弗斯1,不可避免、命中註定、無法溝通……索福克勒斯2的主題在印度###紮根了。

她也逐漸擺脫了其他影象,好像她曾沉入每幅影象當中。杜拉斯有辦法繼續寫作,只寫殘酷而神奇的奇特童年。母親,魯貝的瑪麗?多納迪厄,這個圖騰形象,用這個像潮水一樣不斷重複的故事哺育了她。還有這短暫而可怕的一幕:母親和大哥“哭著相擁,因分離而悲痛欲絕”。要知道